想想這七八年來,信王楊元演的際遇也是夠波瀾起伏的。
原本極有望從安寧宮裡奪下金陵繼位,一度兵強馬壯逾十數萬眾,控制太湖北岸諸州及京畿東部地區,卻不想被韓謙硬生生率領一支由泥腿子、奴婢組成的赤山軍給攪散了。
淮東才百餘萬丁口,養退回北岸的十數萬兵馬太艱難了。
不得已只能縮減兵馬,然而到延佑二年底淮東好不容易將兵馬縮減僅保留六七萬精銳,卻不料水師大潰洪澤浦,導致江淮大好形勢一片糜爛,淮東也無可避免的被拖了進去。
淮東雖然核心地區沒有失陷,但數萬敵騎插入腹地反覆襲擾數月,包括淮河北面的泗州、海州兩地,淮東到延佑三年春末,損失人口近三十萬,楚州附近的屯墾水利體系被摧毀。
淮東一度連維持六七萬兵馬都糧秣不繼,卻又不得不維持如此規模的兵力,以應對北面徐泗地區的敵軍的軍事壓力,被迫選擇往棠邑輸送災民,以換取敘州官錢局的借貸,支援最基本的軍資開銷,丁口一度跌落到八十萬左右。
隨著韓謙在淮西攻城拔寨、連連大勝,淮東北面所承受的軍事壓力大減,也由於棠邑極速崛起,使得朝廷放鬆對淮東的壓制,淮東在這三四年間將現役兵馬壓縮到四萬左右,各方面總算是緩了一口氣。
然而相比較棠邑的崛起以及李知誥在襄北的發展勢頭,淮東實在是有些失落了。
「韓府既然為韓道昌擺壽,也給你們發了帖子,過去吃酒也沒有什麼。」沈漾這時候跟張潛、秦問說道。
「我不去湊這個熱鬧,即便是要打探訊息,還是勞煩張大人辛苦一番吧。」秦問拒絕得乾脆利落。
張潛乃是小吏出身,為人處世是要比舉士出身的秦問圓滑得多,但叫秦問這麼說,應與不應都不是那個勁,訕笑道:「韓府這幾個月來頗為高調,宅子裡動不動就高朋滿座,今夜韓府要還是如此,朝中多半這兩天就出現擁護和議的聲音……」
出皇城之後,張潛便徑直回府,他原本想著派家人往韓府送一份賀儀。
同殿為臣,不僅張潛,即便是沈漾、薛若谷,宅子裡有什麼添丁賀壽之事,韓道銘、韓道昌都會派小輩人物送賀儀過來,表面上都沒有惡了情分。
卻不想他坐車剛拐過巷子,便看到長子張擇與韓端從他家宅子裡走出來,站在府門口等著馬車駛過來,揖禮道:「剛剛聽到馬蹄聲,我便猜是張伯父回府了——父親特地要過來請張伯父與張擇到府邸飲酒……」
韓端雖然在部司僅任主事,但這兩年韓家在朝中除了韓道銘、韓道昌兄弟二人外,就是韓端在外面拋頭露面,其他韓家子弟以及陳喬等族的姻親子弟,則都選擇到棠邑或敘州任事,在朝中任事的人不多,這也就突顯出韓端的重要性來。
不談品軼,韓端趕在開席之前在他宅子裡等候,張潛也再無理由推脫,匆匆回府換了一身便服,便帶著其子張擇,隨韓端趕往燈火通明、賓朋滿座的韓府。
進韓府之時,張潛剛好與韓道銘、鄭榆攜手而來的車駕遇上,一起跨入府中,看到梁使郭端鐸在鴻臚寺官員的陪同(監護)下,也趕到韓府赴宴。
韓道昌在韓府地位僅次於韓道銘,這兩年在鹽鐵轉運使司任郎中官甘之如飴,沒有想著轉遷,看似品秩不入大臣之列,在大楚卻是實權差遣。
大楚鹽事分為煮收運銷四個環節,鹽鐵轉運使司不設侍郎,張潛以參政知事及戶部侍郎領鹽鐵轉運使,再有四個郎中官各執一事,煮收銷三個事都由張潮的嫡系掌握,韓道昌就掌握鹽場與州縣鹽鐵院監之間的運輸之事。
這兩年韓道昌在鹽鐵轉運使司任事,頂住壓力,興利除弊,將之前的運鹽船隊都裁撤掉,將運鹽之事託付給赤山會,僅安排押綱監鹽吏督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