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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部分

家報平安,較年長的那位鏢師走到柳八斛面前,拱手道:“柳翁,天已晚了,敝號這幾日星夜兼程護送至京,您看……”

柳八斛沒有說話。春娘忖著他的意思,額外贈與為首的鏢師一小錠金錁子,再聘他們一夜。溫府大門內偶爾有小廝探頭出來瞧稀罕,皆被老門僕喝斥回去了。眾人一直等到腳後跟發麻,薛思和溫雄才歪歪扭扭斜騎著馬赴局歸來。

“薛思,下馬。”柳八斛一眼就從相貌上認出薛思。

薛思醉眼朦朧,打了個酒嗝,好多人……門口亂七八糟一大群人,最好看的是柳春娘,這個決不會瞧錯。今天都迎到外頭來了啊?春娘很乖……他舉鞭去抽溫雄的坐騎:“溫兄,明日那消遣替我推掉吧,我在府裡趕趕畫。許久沒動筆,怪想念的。”

“哈哈,好說好說。”溫雄撒了韁繩,右手中指直戳戳捅進左手拳眼,比劃著不堪入目的情形,囑咐薛思:“給我留一幅這樣、哈,這樣的!”

溫雄領著人進了府,薛思東搖西晃翻下馬,伸出胳膊,要去摟春娘回屋睡覺。

“他醉了。”春娘忙把柺杖藏到背後,唯恐柳八斛動真格打薛思。柳八斛陰沉著老臉,揮手叫自己人將薛思圍住,絲毫不畏懼丈餘之外還有一群同樣精壯的溫府家奴。

薛思半醉未醒,哪兒管四周這些事。他拉過柳春娘,笑嘻嘻地說:“下次別在門口等了,站著多累。哥哥明天陪你一整天,可好?”

“薛哥哥,祖父有些話想跟你談談,我看不如約在明日吧。”春娘嗅出酒味不濃,對方攬在自己腰間的雙手也沒有不規矩地亂摸,心知他只不過淺飲而已,夫君又在糊塗裝醉,唉。遂揣摩著薛思的喜好,仰頭問:“我的祖父是薛公生前摯友,薛哥哥你還記得嗎?”

說完又哀哀地向柳八斛求情:“大郎真的醉了,您先消消氣,明天再訓不遲。”

柳八斛看到薛思那個爛醉如泥的模樣,搖頭嘆氣道:“春娘,你別護他,我在路上跟你說的話你全當耳旁風了?”

美玉放在腌臢中,多麼無暇多麼極品的美玉也會生鏽。柳八斛在路上對柳春娘如是說。

鏽了的玉,玉性就徹底死了,先從雕刻處或縫隙裡塌陷下去,連點成線,整片整片地鏽死。輕者幾百年蝕盡玉色,再也不是美麗的石頭了。重者,輕輕一吹,化為粉末。

沁是添色,鏽是殺色。柳家馬車初到溫府門前時,柳八斛耷拉著眼皮緩緩告訴孫女:“就算他小子渾身是鏽,我也要砸碎了把鏽剔出去。然後,你慢慢盤養吧……”

春娘心中一驚,君子如玉,玉是薛思。砸玉剔鏽,難道祖父要打折夫君的雙腿?柳八斛解下她項間印石,拍拍春孃的手示意不必驚慌。他自顧自說道:“大丈夫寧為玉碎。薛稷的孫子,我替他管教管教,教他什麼是大丈夫。不然再過幾年老夫到了那邊,沒法給薛稷一個交待。”

春娘聽得直哆嗦,祖父到底要做什麼?

這會兒柳八斛又□娘別護著薛思。春娘仍想從中調停,薛思卻全然不當一回事,擁著她抬腿往溫府走。大庭廣眾之下,跟一個糟老頭子拉扯不清太沒意思了,即便心裡還存著求畫像的念頭,他更樂意獨自去柳珍閣,掩過耳目,神不知鬼不覺地辦妥。

柳八斛阻在薛思面前,朝他伸出手。聽春娘說這小子敬重老薛,不妨從此處下刀。若是個忘了祖宗姓什麼的畜牲,打死也罷!

褐色的老年斑散佈在鬆弛的面板上,五指張開,掌心一團五彩線中臥著春娘那枚桃花凍,月色下晶瑩剔透。柳八斛抬起眼皮,眼中沒有半分渾濁。

“薛思,你大父與我結為親家,你便是老朽的半個孫子。認它,就認我柳八斛。不認它,留下春娘,各過各的日子。”他語調低沉,花白鬍須泛著銀光——這是一個老者不容拒絕的要求,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