些意味不明,但舒倩卻意外地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啊,完全不同了……”她同樣感慨地說。
頂級修復師與頂級的文化研究者直接對話,收藏家和裝置提供者在旁提供意見,這種開闊的氛圍和融洽的交流,完全不是以前的僵化呆板能比的。
兩人的目光同時落在了蘇進身上。
現在的食堂不僅是吃飯的地方,也相當於一個通用的工作室。他現在正獨自一人坐在角落裡,寫寫畫畫著什麼。大部分時候都沒人打擾他,偶爾會有人跟他說兩句話,態度都非常尊敬。
兩人都非常清晰地感覺到,這種難得的氛圍正是因為眼前這個年輕人而來的。而且,還有更多的事情正在改變!
蘇進停下手中的工作,目光無意識地投向食堂的另一邊。
那邊岳雲霖正在由談修之陪同,跟張萬生說話。這種情景頗為奇妙,好像有什麼東西正在交融一樣。
而且看得出來,岳雲霖並不是在勉強自己融進蘇進的生活圈,她的確是有的放矢地在跟張萬生交流的。
兩人正在談論名畫裡的植物。
張萬生在文物修復上頗有些面面俱到的感覺,但他真正的專精專案卻是書畫修復。這一生之中他接觸過無數古代字畫,真跡有,偽作亦有。
一個真正的文物修復師並不是只修復就足夠了的,他對自己所修復的內容必須有更深入的瞭解。所以,張萬生隨口道來,每句都有出處,簡直像百科全書一樣。
岳雲霖從來沒有放棄過自己的工作,即使在“周訥言”丟失了以後也是一樣。
這樣看起來好像很不母性,但無疑蘇進更喜歡看到這樣的一位女性。
近十多年來,岳雲霖降低了一些自己的工作量,但還是研究了一個專業專案,就是蘇進最初跟她見面時的那個——華夏古代植物研究。
如今,她可以算得上是想睡覺碰上了枕頭,很多研究中被卡住的細節她直接拿出來問張萬生,對方就能很肯定地告訴她這裡是什麼樣子的,哪裡可以找到出處。岳雲霖奮筆疾書,談修之默默地遞給了她一根錄音筆。
突然,另一邊齊九段正在叫張萬生,張萬生中斷了跟岳雲霖的談話走了過去。
岳雲霖抬起頭來,正好對上蘇進的目光,頓時一怔。
她臉上的笑容消失,過了一會兒才站起來走到蘇進身邊坐下,問道:“抱歉,剛才有點得意忘形了。”
“啊?”蘇進一怔,片刻後才明白她的意思,“這樣很好,有什麼問題嗎?”
“我畢竟是為了你過來的……”岳雲霖低聲說。
“不,不應該是這樣。”蘇進搖頭。他注視著岳雲霖,目光誠摯而溫和,“我覺得這樣很好,非常好。”
中性筆在他手裡轉了個圈,他沉默片刻,組織了一會兒語言才說:“雖然聽上去有些冷漠,但嶽教授,我還是有些話想要跟您說。”
“你說。”岳雲霖聽出了蘇進接下來要說的話未必是她想聽到的,但還是點了點頭。
“十六年過去了,在我心裡渡過的時間比這更長。我早已過了瘋狂渴望一位母親的時候,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像個兒子一樣與您相處。不過,我對您很有好感,相信您對我也是。我們就照現在這樣相處下去,慢慢地學習成為一家人,好嗎?”
蘇進的話很緩慢,完全不像他平時那麼利落果決。
他停下手中的動作,望著岳雲霖,笑著說,“我最初認識的您,是研究植物學的嶽教授。我覺得這樣很好。孩子是母親的一部分,但不應是一切。”
“嗯……嗯。”岳雲霖輕輕應了一聲,然後又應了一聲。她捂住臉,突然哭了起來。這一次,她並沒有像上次那樣有意掩蓋自己的哭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