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永臉色又變。
“不過呢,晚報不如早報,早點報上去,捱打可能輕一點,若等寧王做出什麼大逆不道的事再報,等著你的也許就不止是捱打了……”
張永的苦瓜臉愈發擰巴了。
“張公公,做人要懂得變通,你一個人風風火火進豹房稟報,陛下一肚子的火氣自然只能撒在你身上,若你跟內閣三位大學士通個氣,拉上他們三人一起稟奏,陛下就不會向你發火了……”
張永眼睛大亮,確實是個好辦法,這叫鐵鎖連舟,跟火燒赤壁一樣,起火了要死大家一起死,總好過自己一個人死。
“秦公爺也跟雜家一起稟奏如何?”張永很懂得舉一反三,立馬便拖上秦堪陪葬。
秦堪仰天冷笑兩聲:“哈哈,你腦袋被門夾了嗎?本國公很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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豹房。
朱厚照果然大發雷霆,當著張永和三位大學士面摔了好幾個花瓶。
“下旨!削寧王三衛,令其閉門思過,若敢再犯,削其王爵,貶為庶民!”
“陛下不可!”李東陽急忙阻止道:“陛下,寧王封地遠離京師千里,朝廷旨意太嚴厲,又削了寧王府三衛,恐怕會愈發激起寧王的不臣之心,老臣以為聖意當安撫為上。”
“寧王都快公然造反了,朕難道還得給他陪笑臉遞軟話麼?”朱厚照大怒道。
“陛下。這不是陪笑臉遞軟話,這是策略……”
三位大學士裡唯楊廷和臉色微變,此時他不得不出來說話了:“張公公說這份奏疏上沾了許多條人命,則說明江西布政司胡副使說言不虛,甚至有可能比他說的更嚴重,如此,朝廷當須做兩手準備,一則下旨申飭,但語氣不可太過嚴厲,二則派廠衛火速奔赴南昌打聽刺探。將奏疏上所言之事核實。最後再做計較。”
李東陽神情不變,卻彷彿不經意地瞥了楊廷和一眼,眸中帶著一絲費解。
內閣三老的性格各不相同,李東陽說以安撫為上很正常。老頭兒一輩子習慣了和稀泥。喜歡一團和氣。但楊廷和素來嫉惡如仇,脾氣火爆剛烈,今日竟也說出這番和稀泥般的見解。委實奇怪得很。
楊廷和麵色如常,心中的苦澀卻唯有自知。
雖然嫉惡如仇,但楊廷和跟銀子沒仇,一個被圈養在千里之外小城裡的藩王送來銀子,有何理由不笑納?打死他也想不到那個和氣豪邁的王爺竟有如此可怕的上進心,而他堂堂內閣大學士竟糊里糊塗跟一位有上進心的藩王交上了朋友,實在是一件很頭疼很麻煩的事,不止麻煩,而且很要命。
所以楊廷和今日選擇了和稀泥,當然,世上沒有純粹的好人,也沒有純粹的壞人,私受寧王賄賂是楊廷和這輩子無法抹去的汙點,但身為內閣大學士,執宰整座大明江山的一代名臣,楊廷和的立場還是非常堅定的,哪怕自己真的受了牽連,危害大明江山社稷的人也決計不能放過,所以楊廷和提出讓廠衛徹查。
其實他知道,錦衣衛針對寧王的徹查早已開始了。
至於請朱厚照下旨申飭,則是楊廷和對寧王抱有的最後一絲幻想,他只希望聖旨到了南昌後,寧王或能有所畏懼,即而懸崖勒馬,從此老老實實待在南昌當他的太平逍遙王爺。
朱厚照比較粗心,倒是沒細想楊廷和的態度差異問題,聞言思索半晌,終於不甘地咬咬牙:“就按楊先生說的辦,下旨先警告他一下,再讓秦堪和谷大用盡遣廠衛探子奔赴南昌,寧王在江西到底幹了些什麼,他還想幹什麼,給朕查個究竟。”
殿中四人急忙躬身領旨,楊廷和無聲苦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