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態,嘴角還噙著絲笑,和當年沒有什麼不同,答案仍是不能。是啊,的確好笑,連她也情不自禁地勾起唇角,笑她這一生,竟是從來都不能為自己做一回主!
九年了,若說他從未被她放在心上,自是不可能的事情。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便是草木尚且還有本心,更何況是人呢。只是,愛,這個沉重的字眼,城澄從來都不敢去深想。也許打一開始,她便將自己定好了位置,不過是他們兄弟爭強好勝的一枚棋子,一個無足輕重的砝碼罷了,正如裴啟紹肯將她讓給榮王緩幾年一樣。如今裴啟紹已死,她於裴啟旬早已無半分用處,是到了該丟棄的時候了。她以為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卻換來他此番質問,她冤是不冤!城澄輕嗤一聲,仰首問她:“王爺難道,是真的愛我嗎?”
九年夫妻,耳鬢廝磨間,城澄從未問過這句話。也是因著覺得可笑,他愛她什麼,他怎麼可能愛她!或許只有一些喜歡罷了,把她當成一個漂亮的玩物,除此之外,她還能奢求多少呢。
依稀記得當年也是在這裡,那天他便說要娶她做他的正室,圖什麼?無非是為了和大行皇帝賭一口氣罷了。他竟要她全心愛他,她怎麼敢,怎麼敢把自己最柔弱的一面拿來給他踐踏!
這些年她也早就放棄了抵抗,極盡所能地順從他,這還不夠嗎?
裴啟旬發現他真的不懂女人,雖然他沒有親口說過,但他究竟是不是真的愛她,難道她心中當真沒有計較麼。倘若是假的,何以他位高權重,卻只有她一個妻子,倘若是假的,他又何以倉促出兵,若是假的,他何以放低自己的底線,讓她的男性友人來去自由,從來不加束縛,倘若是假的,他又何以對她傾心以待,倘若是假的……
一抹笑意在春日之內迴盪:“這話問出來,不是笑話了嗎?城澄何不問問自己呢。”他一頓,頗為落寞地說:“三弟走了,你也要走,留我自己一人,在這裡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嗎。”
問問自己?城澄一時啞口無言,只是沉默。他對她不是不好,她知道,只是——只是什麼呢,是她一開始便將自己的心束縛起來,拼命用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並非真心,不過是出於利用,好像這樣她就可以離他的心遠一點,再遠一點,只要她從不奢求得到,就不必害怕失去了。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人總會不自覺地貪圖更多,習慣溫暖,就像起初她並不在意他有多少女人一樣,時間長了,城澄習慣了府裡只有她一個女眷,若是多出一個,她就會受不了。她開始戰戰兢兢,開始捕風捉影,開始擔驚受怕,這難道不是愛嗎!
是的,她愛他,可她從不敢叫他知道。她怕自己情根深種,卻只是一個笑話。所以他不言,她不語,直至如今落到這般尷尬的境地——也罷,是死是活,是去是留,索性說個清楚也好。城澄一咬牙,開口:“我問過自己,可你知道城澄向來都很傻,城澄猜不透你。”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賭氣似的說:“你若願意放下這裡的一切,和我走,我便信你。”
江山美人不可得而兼之,猶如魚與熊掌不可得兼,這件事情,裴啟旬過去一直是不相信的。在他還未遇見城澄的時候,江山是他唯一的目標,而在遇見她之後,或許一切都變了。他可以衝冠一怒為紅顏,也大可以拋卻這四萬萬江山,空留後人褒貶。
不過此時,他還不能夠全身而退,朝野上下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延祚之時就想著讓他摔下來,但是他必須走的比任何人都高,任何人都遠。他不要一人之下,只要萬萬人之上,故而這九層高臺,三尺丹陛,既然已經由他自己走上去,也必須由他自己走下來。
她要走,實在太過突然,讓他措手不及。他只能狠下心說:“可我看的透你,我留不住你。你走吧。”他心中發痛,言語之間難得洩露出自己的情緒,既不捨又焦慮的樣子。
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