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啟旬心知他不會放手,等他收拾好了這一切,他一定會來找她。只是這大齊的江山不管是裴啟紹還是他裴啟旬在管,歸根結底是裴家的,他不能留下一個爛攤子說走就走。他要做的許多事情,必然要比想象中的難上一千倍,一萬倍,但是他還要做的萬無一失。
可城澄心裡不這麼想,他究竟是留不住她,還是不想留她,究竟是放她走,還是捨不得拋下這一切和她一起離開,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而她這一生,怕是也沒有機會知曉答案了。不,或許這就是答案,這是最好的答案,他已用行動告訴了她,城澄在他心中究竟是個什麼位置。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可以輕易捨棄的存在。
她突然笑出了聲,她早該知道的呀,他和裴啟紹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兩樣,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會那麼痛,為什麼會喘不過氣來,為什麼還會掉眼淚,為什麼做不到平靜而有尊嚴地離開。為什麼,他連挽留都不試過,就這樣放棄了她呢。
城澄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殘淚,固執地別過了頭,忍住不去看他。等氣息平復少許,方道:“好。”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彷彿水中的浮萍,失去了根基。一步一步地走到門邊,彷彿用了一輩子那樣漫長。一隻腳踏過門檻時,禁不住腳步一頓,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謝謝你還我自由,也祝你江山永固,萬壽無疆。”
裴啟旬心中大慟,強忍住自己攔住她的衝動,可就在這時,城澄忽然像是一根斷了線的風箏,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裴啟旬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抱住他。城澄眉頭緊鎖,用手扶住頭,竟還掙扎著要起身。裴啟旬慌忙攔住她:“別動,你就算要走,也得先把身子調養好了再行。當初本王迎進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孟城澄,就算你要走,也得完好無缺地走出榮王府。”
這就是他的驕傲,城澄苦澀一笑,不知說什麼好,卻也只得點頭。她身上的確十分不適,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不說,還有點隱隱作嘔。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忽然漏跳了一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抬眼驚恐地望著他,心中暗叫不可能,可這種熟悉的感覺,分明是……
她不敢再亂想,煎熬地等著太醫趕來。結果怕什麼來什麼,程太醫診完脈,果然笑著說恭喜殿下,王妃有喜了。
城澄愣住,不知說什麼是好。難道她這一生,就要被孩子絆住,做他延綿血脈的工具麼。
可裴啟旬卻不這樣想,他覺得這個孩子來得正是時候。有過元燁的經歷,城澄懷孕期間肯定沒辦法再折騰,那麼她前前後後,起碼還至少會在府裡呆一年。一年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要完成他要做的事情肯定來不及,但他有信心在一年時間內說服城澄,再給他一些時間。
城澄果然如他所料,為了孩子的緣故不敢再輕易折騰。說句實話,城澄心裡也捨不得他,只是她心中架起了一道油鍋,每一步怎麼走,橫豎都是煎熬。
幾個月後瓜熟蒂落,城澄順利誕下一名健康的男嬰。裴啟旬十分歡喜,為幼子取名為元鎧。
元鎧出生後,行霈這個自覺上任的乾爹讓人送了很多禮物過來。城澄還想著哪日向他道謝,就在雍定二年的新年宮宴上遇著了他。
☆、第93章 酌酒
第九十三章酌酒
時間是水,人就像舟,大多都是隨波逐流。也有不服老的人,比如行霈。到了宴會上,還沒開席,他只好坐在座位上,瞄幾眼年輕漂亮的小宮女解悶。
按說大長公主早已不在人世,他這個昔年的駙馬又已另娶,嚴格來說已經不算皇家的人。但他還有爵位,還有和長公主共同的女兒,歷年的新年家宴上,總會有他宋行霈的位置。
至於城澄,如今妍嬪殉葬,昭祉已經回府長住,她在宮中沒有牽掛,不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