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不由就都望向劉峻。
但是誰都沒有先開口詢問——因為上進之心也是被世家取笑的。他們恥於讓人知道自己竟然會在意成績,對寒門子弟興起競爭之心。
正糾結著,便聽張賁道,“劉兄知道合榜的位次嗎?”
他聲音清明,且躍躍欲試,問的十分坦然。眾人不由都想——果然也只有他才能天真無邪的問出來。
劉峻皺了皺眉頭——他畢竟近水樓臺,比旁人先一步知道張賁分在乙榜。問過他的叔叔,自然就已知曉張賁是張華的兒子了。
劉峻雖不討厭他,但想到琉璃可能受了他的欺瞞,竟替他的出身作保,心裡便不大想理會他。
但他也不願引得張賁生疑,到底還是將情緒掩蓋住,不冷不熱道,“也只聽叔叔感嘆時,偶爾聽到一二罷了。”
張賁便喜悅道,“先生有沒有提到我?我位列第幾名?”
劉峻道,“不是已張貼出來了嗎,在乙榜第一位。”他見琉璃竟也流露出關心、詢問的表情來,只能不情願的補充道,“位列第三,排在大小徐公子之後。”
劉峻實則已點明重點——張賁在乙榜上。但張賁一心都放在位次上,竟一時沒有回味過來,只略有些驚訝的嘆息,“想不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國子學裡教學的博士都是海內聞名的儒生,縱然是教幼學館裡的頑童讀書,也擺足了教授“國子”的架勢。
十歲出頭的孩子,能將話寫明白、將經義背誦清楚就已十分不俗。能引經據典寫文章者,非天才不能為之。可經博士們□□了大半年,如今國子學裡的學生們大多都已能條理清晰的闡明文章——當然,有沒有自己的觀點,文辭通不通暢另當別論,可和外頭同齡的學子相比,已是十分優異了。
張賁來得晚,眾人都覺著他未必能跟得上功課。結果他一考便是館內第三名,且聽他的口吻,不但覺著是理所當然,竟還曾奢望過榜首嗎?
眾人默然良久,問道,“你入學前師從何人?”
張賁自知失言,掩飾道,“曾在沛國相縣劉公門下讀書,先生是相縣最有名望的大儒,我在同窗中也是佼佼者,一度十分自滿……然而此刻才明白河伯何以汪洋而興嘆。原來先生舉薦我入國子學,是有這樣的苦心。”
他話說的謙虛有禮,但名次擺在那裡,眾人都排在他之後,自然無法再找回優越感。便依舊默然不語。
也不知是誰再度開口,“怎麼你排在乙榜上?”
四下聽眾立刻便驚醒起來——乙榜列的是寒門庶族出身的學生。寒門子弟混跡華族之中,還大模大樣的同他們言笑晏晏,豈不令人惱火?
但隨即又想到,張賁畢竟有張璃替他作保,也許是先生弄錯榜單了呢?他們便不急著下結論,只不動聲色的離遠了些,追問道,“是啊……你不是彭城張氏之後嗎?”
——張賁卻並從未正面承認過這件事。畢竟他的父親在此事上栽過大跟頭,他不願重蹈前轍。
但眾人正面詢問,也不給他含糊其辭的機會。
張賁百般聰明伶俐,此時卻忽的就被噎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還是琉璃猛然站出來,道,“自然是先生弄錯了!表哥他——”
“表哥?”眾人見張賁的情態,已知道其中有貓膩。此刻聽琉璃失言,立刻便明白了什麼——士庶通婚,固然會被人指責婚宦失類,但真正被嚴防死守的,其實還是士族嫁女給寒門。如果是士族從寒門中娶婦,雖也會被看輕取笑,但還不至於被過分苛責。至於士族納寒門之女為妾,那就更是司空見慣了。
眾人便猜測,想必張賁是張璃的族兄為假,是他舅家表哥才為真——如此說來,他竟連姓氏也是假的了?
“他不是你的族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