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直奔下一點落星鄉,可臨到上車時,他決定步行,順路核實一下桃源鄉統計的人數有沒有出入。
馮兵一路打問,順著彎曲的羊腸小道連翻兩架大山,在一個叫牛角嶺的地方迷了路。正在暗暗叫苦,一陣“吱吜吱吜”的聲響傳入耳中,回身看時,山坡下的急轉彎處,拐過來一箇中年人,推著輛奇形怪狀的小木車,雙把獨輪,一路作響。馮兵駭得瞪大了眼:哎呀,這不是《三國演義》中諸葛亮運送糧草的木牛流馬呀?!馮兵一下忘掉了旅途的勞累,興沖沖跑了過去。
推車的漢子五十出頭,鬍子拉碴,穿一身開花露套的破棉襖,戴頂護耳的暖暖帽。漢子大口喘息著,很是吃力地推著滿滿一車黃黃黑黑的土,艱難地走著,沉重的木輪在凹凹凸凸的石礫子路上,顛出刺耳的聲響,看得馮兵目瞪口呆。良久,才搭上了話:“大叔呀,這冷的天,你還幹活哩?”
中年漢子停住車,吐了口粗氣說:“天冷,人冷,坡上的麥子更冷啊。”
“大叔,你推一車土做啥呀?路多難走。”
漢子並不搭腔,卻伸手從車裡抓起一把油黑的土竟直伸到馮兵鼻子下:“聞聞就曉得咧!”
一股令人作嘔的臭烘烘的氣味直貫肺腑,馮兵被燻得差點兒嘔吐,他實在不明白,這東西從哪兒來的又有何種用途。
漢子見馮兵皺著眉頭連連躲避後退,忍不住哈哈大笑:“小夥子,你不守著火爐享福,蹓躂到山旮旯幹啥呀?這可是寶貝啊,人的屎尿,莊稼的糧食,恁冷的天,蓋上一層糞土,麥子就暖暖和和的了。”
馮兵霎時紅了臉,這也難怪,長到二十出頭,他還沒去過農村,對農事農活一無所知。
兩人又攀談了幾句,馮兵乘機問清了路,當漢子又推起獨輪車時,馮兵突然發現,漢子的左腿似乎一跛一跛,他立即追攆上去,邊幫著推車邊問:“大叔,你叫什麼名字?”
漢子喘息著說:“名兒是老先人安下的,難聽得很,牛犢子!”
“牛角嶺村還有沒有殘疾人?”
“殘疾人是啥意思?”漢子停住車問。
馮兵撓著腦勺,費勁地琢磨了一陣才說:“就是胳膊和腿不靈便,眼睛看不見耳朵聽不著的人。”
“哈哈哈,啥殘疾人嘛,”牛犢子一下笑出了聲,震得眉毛鬍子上的水珠一抖一抖,“那些都叫外路人,牛角嶺一條溝中有十好幾個哩。”言罷,牛犢子卸掉套在脖頸上的獨輪車拉繩,扳著指頭,一氣報出十二個有名有姓的殘疾人。
馮兵謝過牛犢子,撿個背風的角落蹲下,掏出包內的材料,一頁一頁翻了數遍,沒有找見牛犢子的大名,不僅如此,牛犢子報出的十二個殘疾人姓名,鄉政府的統計表上也只查到一半。鐵的事實說明,桃源鄉政府上報的殘疾人資料有水分,遺漏了不少深山大溝裡的殘疾人。
這個意外的發現,讓馮兵萬分震驚,在懊喪與自責中,他很慶幸自己及時發現了問題,還有彌補的機會。於是,馮兵重返桃源鄉,叫上民政幹事,兩人逐村逐組,挨家挨戶重新進行了一遍紮實細緻的調查。而後才去了曹家鄉、落星鄉……於是見到了碾盤溝村的聾啞人李豬娃,見到了麥李河邊的孤兒石柱子,見到了雞坡拐的肢殘人毛旦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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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事長 十七
年底,西川縣殘聯整體搬遷到北大街中段的縣廣電局臨街一樓。租了兩大間門面房為辦公室,掛出了寬半尺、長二米五的“西川縣殘疾人聯合會”大牌匾。同一時刻,西川縣首次殘疾人普查工作全部結束,資料顯示,全縣共有各類殘疾人三萬一千多,佔西川縣總人口的百分之四點七,全縣有勞動能力的殘疾人中,僅城鎮殘疾人就有一千多名無工可做待業在家。
隨著普查工作的結束和信訪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