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機關幼兒園那天,母親朱琳問:“兵兒,長大了幹什麼?”馮兵雙手叉在腰間,不無得意地搖晃著腦袋回答:“當官唄。”父親忍不住追問:“小小年紀就想當官,這有什麼好處?”馮兵理直氣壯地答曰:“當官好,有車有房有小蜜。”父親氣惱中抬起了巴掌,母親沉下臉望了半天終沒說出一句話來。
馮兵的小學、中學差不多是在渾渾噩噩中度過的,隨著父親職務的不斷升高,他已經知道,無論學習成績如何,在父親這棵大樹的綠蔭下,他既不怕日曬風吹,也不怕雨淋霜打,將來想要什麼就能得到什麼,他的人生之路父母會給他安排得一路陽光,一帆風順。
觸及馮兵人生觀並改變他命運的是高一那年,十七歲的馮兵悄悄愛上了“班花”張婷婷,他私下裡打聽到張婷婷是地稅局長的女兒,覺得地稅局長與父親的副市長尚差一截兒,兩人應是門當戶對沒啥嫌的。一天下了晚自習,馮兵大著膽子追上了張婷婷,厚著臉皮一番自我表白,滿以為“班花”懾於父親的權勢,會投懷送抱,起碼會給他面子不讓他失望。豈料地稅局長的千金並沒把他這個市長的公子哥放在眼中,張婷婷眨著嬌美的眉眼,劈頭一頓數落:“馮兵,你連作業都不交,整個兒的混混樣兒,我就是瞎了雙眼都瞧不上你,滾一邊去!” 張婷婷硬邦邦的挖苦、譏諷,像給馮兵當頭一記悶棍,整個人都呆了。目送著張婷婷趾高氣揚的身影消失在人流中,馮兵泥塑般直站到了深夜。
從那一刻起,馮兵暗暗發誓:這一生一定要擺脫父親庇護,靠自己個人的能力幹出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讓事實證明市長書記的兒子並非都是碌碌無為的酒囊飯袋。
馮兵如願以償地考進大學,剛畢業又很順當地考上了市政府公務員,按政策首先下基層鍛鍊兩年才能上崗。於是,他離開父母來到偏僻的西川縣。除了縣委副書記黃浩得到父親的暗示外,再沒人曉得,不起眼的縣殘聯,屈就著當今市委書記的兒子。
這次下鄉,馮兵去了最偏遠的南片,他先在蔡鎮、五丈原鎮做了普查,這一帶緊靠隴海鐵路、西寶高速公路等交通樞紐,市場繁榮,經濟發達,鄉鎮企業村辦企業幾乎遍地開花,私營企業家庭作坊俯身可拾村村皆有,有勞動能力的殘疾人全都進了工廠,部分以土地為生的殘疾人,在鄉村兩級組織的扶助下,透過種植大棚蔬菜等經濟作物步入了小康,過著衣食無憂的日子。鎮、村兩級組織皆對殘疾人建檔立卡,有案可稽,馮兵只做了個別核實就很輕鬆地完成了任務。可深入到秦嶺山中的落星、曹家、桃源三個鄉村,卻遇上了棘手的麻煩。 馮兵先搭乘鄉間的三輪車來到桃源鄉,在鄉政府民政辦拿到了全鄉殘疾人統計表,翻了一下,發現這個人口只有六千多的小鄉在冊所列的殘疾人多達四百二十三名,佔到總人口的百分之七點一,遠高於其他鄉鎮,馮兵在大惑不解中問民政幹事:“桃源鄉真能有這麼多殘疾人?” 。。
理事長 十六(2)
民政幹事搖晃著手中的筆桿,肯定地回答道:“這都是各村報上來的,絕對不錯。若真要有誤差,也是隻多不少。”
馮兵沒能理解民政幹事的後半句話,還一臉耿直地問:“山外的鄉鎮,人口上萬,殘疾人也沒超過百分之五呀?”
民政幹事“嘿兒嘿兒”笑了,隨即見怪不怪地解釋道:“小夥子,你是新來的吧。事兒是禿子頭上的蝨子明擺著嘛,山裡缺醫少藥,有些人連肚子都吃不飽,哪有錢看病,拖著撐著硬是弄出了麻煩。”
“照你這麼說,越是窮困的地方,殘疾人就越多?”
民政幹事不耐煩地搖起了腦袋:“外頭咱不敢說,西川縣就這情況。”
馮兵很認真地把材料裝進挎包,謝過民政幹事後,心情沉重地走出了頹敗的鄉政府大院。按計劃,他原本可以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