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沙啞的嗓音讓西維德不由得瞅了兩眼。這是個四五十歲的老軍人,肩上按照東部軍的習慣披著斗篷。從領章上的軍銜來看,他和自己一樣是個中校。
目送那個老軍人從自己身邊走過,看著那花白的頭髮和明顯跛著的左腿,西維德心中湧起一陣無力感。一直呆在精銳野戰部隊裡的他這幾天看到了太多令他震驚的光景:首都衛戍部隊,憲兵倉庫,醫院,鐵道,甚至就連參謀部這樣的中樞已經被無數或殘,或老,或年輕的還不夠徵兵年齡的軍人佔滿了。別說接線生、報務員、文書管理員這樣的輔助位置根本不可能見到二三十歲的青壯,就連參謀部作戰課這種軍機之地,負責標圖和抄錄的,也是剛剛畢業計程車官生,和野戰部隊這幾年的新兵一樣,大多數才十六七歲,甚至還不滿十六歲。
如果軍事機關裡都充斥著這樣的老弱病殘,那麼只要想想民間的情況嚴重到了何等的地步,就算一向除了軍事什麼也不關心的西維德也感到不寒而慄。
“難道,我們真的打不下去了嗎?殿下……”
……
“殿下,歡迎您大駕光臨。”
站起身來,身材已經發福,腦門微禿,兩鬢斑白身穿老式西服的男子微微躬身,以一種完美無缺的熱情中帶著距離感的態度對著進了門脫下斗篷的老中校行禮。
在他的對面,將斗篷搭在手臂上,身穿軍服右手正在撐著手杖的弗朗索瓦-阿爾卡迪亞,正用灰綠色的眼珠冷冷的盯著他。
“請坐,殿下。”拿起因西維德的打攪而擱在辦公桌上的菸斗,禿頂男子深深抽了一口之後從辦公桌後面走出來:“米海葉,米海葉!”
“是,閣下。”秘書走了進來,先把兩杯咖啡放在桌子上,然後乖巧的去接弗朗索瓦的斗篷和手杖。
“啪!”
臉上還長著雀斑的小姑娘沒能想到手杖居然這麼重,手一沉就支撐不住就讓手杖掉在了地上。塗著木質的紋路的手杖與地面發出金屬撞擊聲音,嚇了她一大跳。
“對不起!對不起!”
“出去出去!”臉一沉,男子訓斥著。
“是,是……”
赫爾維西亞的大公看著那個名叫米海葉,別說和梨旺比,就是隨便在大公府裡挑個十五歲的侍女也像樣的多的少女秘書一路道歉著退了出去。他寶貝的手杖與其說被拿,倒不如說是被反應極快的小秘書拖著,一路消失在門外。隨著一聲輕響,厚重的門扇頓時遮蔽了走廊上的所有動靜。
走到門前拉了一下門把手,確認門已經關好了的男子回過頭,深藍色的眼睛中充滿了笑意:
“就算你是大公,把這麼小的姑娘弄上手這種事情也是不能做。我已經原諒你第一次,就別想有第二次了。”
“……抱歉。”
“你啊,總是不懂得玩笑……”
禿頂的男子用菸斗在菸灰缸上磕了磕菸灰,臉上露出了苦笑的神色:
“要讓拜倫特-道爾那條小狐狸看見我們坐在一起,居然沒打起來,估計明天他就會以此為題目發表演說,趕我下臺吧?”
弗朗索瓦沉默的看了對方半晌,禿頂男子的臉上卻只有微微的笑容。
“真神在上。”最終,赫爾維西亞的大公只是長嘆了一聲:“文森特【注】,你什麼時候變成了這麼一個合格的政客了。”
“不這樣不行啊。”被稱為文森特的男子跟著感慨了起來:“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這不是政客必要的素質麼?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是踏著卡特琳娜姐姐和伊利亞的屍體才走到如今這個地步的……然而不這樣又能如何呢?老頭子癱瘓了差不多十年了,連喝水都要人照顧。我不支撐家門,難道指望卡特琳娜姐姐和安夏爾的鬼魂不成?作為馬爾文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