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一愣,轉頭朝城下望去。
裴行儉沒說話,只是沉默的點點頭,輕輕嘆了口氣。
城下的戰況又起了變化,就在兩側敵軍騎兵行將合圍之際,燕軍突然棄了斬殺的目標,結陣朝前飛馳而去,堪堪自兩支部隊的縫隙間穿過,尖鋒直指契丹本營。
那正是窟哥所在的大賀氏本部,若能將其擊潰,便能一戰而勝之。兩千幽州騎兵如同一柄鋼錐,筆直而迅速的刺向敵陣。
大賀氏的營地立刻起了變化,一支騎兵馬上聚集起來,彷彿刺蝟身上豎起的一撮尖刺。片刻間,兩支騎兵對撞在了一起,人馬交錯,喊殺連天。李沐風在城頭凝神觀望,卻一時難以看清勝負形式。
契丹的人數優勢起了作用,尾隨其後的兩支騎兵殺入戰團,登時將燕軍衝散。幾乎每名幽州戰士都面臨著幾個契丹人的圍攻,形式立刻朝一邊傾斜。領軍的將領見事不妙,率隊拼力殺出,朝敞開的渝關城敗回。李沐風看得清晰,只這一會兒工夫,兩千人的隊伍已然損失近半。
契丹騎兵緊隨不捨,竟在燕軍後面追了個首尾相接。突聽幾聲號角響起,大賀氏本部近萬人如潮水般追逐過來,紛亂馬蹄聲的如暴雨衝擊大地,一時天地間再無別的聲響。李沐風手扶著城牆,發現如山嶽般堅固的渝關城竟在這聲音中隱隱震顫起來。
他回頭看去,身後的侍衛都面色發白,反不如那些守城計程車兵鎮定。裴行儉死死盯著城下,漠然的神情中閃動著一絲興奮。
上萬騎兵鋪開,如同一柄撐起的大傘,傘尖便是敗退的燕軍。距離越來越近,眼看著契丹人跨馬躍上了吊橋,李沐風都不禁喉嚨有些發乾。可以想見,若讓這上萬鐵騎衝進城內,怕再也沒人能夠阻止渝關淪陷。
敗退的燕軍一進城門,立刻如溪水遇到了礁石,成兩路朝左右分開。只是如此,使得進城的速度稍顯緩慢,最後十幾名騎士終於被契丹前軍趕上,慘死在鋼刀之下。
契丹人隨手砍倒擋路的燕軍,眼前便是渝關洞開的城門。他們殺得興起,鮮血刺激著每個契丹人的神經,而不設防的渝關城更似餓狼口下的美食。
第一個契丹人剛剛踏入城門口,尚未來得及發出歡呼。一股暴怒的力量登時將他從馬上撞飛了出去,連同後面的戰友一起,成了一團飛舞的殘肢。
就像突然引起了一場爆炸,城門處的十幾名契丹兵轟然飛散了出去,一支無比驃悍的鐵騎自城內衝殺而出,領頭的赫然便是薛禮!
所有的騎兵都戴著黑色頭盔,身披黑色戰甲,就連跨下戰馬也是通體黑亮,宛如墨龍。他們手中皆持著根丈許的長矛,矛尖閃著寒光,好似在夜空中閃爍的寒星。
幾乎就在一瞬間,搶上吊橋的幾十騎兵全被挑落馬下,一股黑色的洪流如瀉閘的山洪般湧出,以一種無可抑制的狂暴力量衝入契丹的軍陣。契丹的戰士們都驚慌了,他們沒有想到,無敵的契丹鐵騎反會被另一隻騎兵所壓倒。當他們還未從不知所措的狀態中恢復,已然被燕軍衝開一條縫隙。
這支騎兵不過三千人,卻如鐵流般衝開了驚慌的敵人。就像抽刀斷水,儘管水流隨即在身後複合,卻終究無法阻擋鋒刃的前進。衝擊,再衝擊!無論多少敵人湧來,這鐵騎凝成的利刃始終指向萬人環護的契丹盟長——大賀氏酷哥。
薛禮的震天弓斜背在肩上,手中那條長矛一味橫掃直刺,全無半點花巧,卻偏偏無人能擋得一招。薛禮殺的興起,突然大吼一聲,一矛連續將三個契丹人掃下馬來,個個筋斷骨折,吐血而亡。他放聲長笑,高叫道:“都跟我衝!”
聽到這喊聲時,顧況正擰槍刺落一名敵騎,濺落在臉上的鮮血早已顧不上擦拭。從編隊開始,他便跟在薛禮身後。當在城內看著敵軍萬騎狂奔時,顧況握槍的手掌突然微微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