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都合掌稱善,於是漸漸各自散去,定國公這才把蕙娘讓到內室說話,他望著蕙孃的眼神裡,隱含了調侃笑意,端上茶來,便舉杯掩唇道,“沒想到,少夫人如此倜儻風流,竟是比神醫都還能享盡人間豔福——”
蕙娘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道,“如不是不得已,我也不會主動踏入吉原。國公難道還不知曉?您拿此事來取笑我也罷了,將來回京以後,請萬勿提起,否則,我不好做人的。”
她所料不差,定國公雖然對她有一定興趣,但他更看重的,還是朝中、天下的大事,蕙娘此話一出,他頓時眯了眯眼,顯然是想到了蔣四的回報。連語氣都正經了起來,透著含蓄、婉轉的試探,“這不得已三字,有點重了吧?女公子豪富天下,權勢滔天,還有什麼事,能讓您也說出不得已幾個字?”
蕙娘輕輕地嘆了口氣,“越是位高權重,不得已的事也就越多。定國公以為,我此次出海,真的只是來看您轟沉幾艘船的嗎?就算我有天大的本領,也沒法算準這船在大洋上是怎麼開的吧?”
定國公眼神略略一凝,並沒有說話,蕙娘也不曾隱瞞,坦然道,“實際上,這一次過來,我真就是為了看看日本國內,有沒有生意做的。我時間有限,幕府的態度又不友好,不去青樓,該去哪呢?”
她忽而自嘲一笑,“如非多摩藩主藏不住話,接下來的一段日子,也許我還要在吉原夜夜笙歌呢,他多了一句嘴,也好,如今我可自在回京,不愁無法向……上頭交差了。”
這話說得含含糊糊的,禁不得仔細琢磨。定國公果然也被繞了進去,他眼神閃爍,又進一步問道,“對宜春號和盛源號的糾紛,我也是略有所知,女公子就這樣看重朝鮮的市場,絕不肯讓出朝鮮,甚至於連日本都要親身過來視察——”
“朝鮮一事,不過乘勢而為。”蕙娘冷冷地道,“也不瞞您說,朝鮮藥材,的確是國公府的財源之一。宜春號雖然利潤豐厚,但匹夫無罪、懷璧其罪,我也要做好有朝一日可能失去宜春號的準備,權家的財源,絕不會就這麼拱手相讓,由盛源號去分薄、削弱。但要就為了這事特地跑日本一趟,您也是把我看得小了。”
她輕輕地嘆了口氣,又說,“只是為了在這件事裡,謀取最大的利益,不能不把仲白留在京中,只好由我來跑這一趟而已……我這麼說,國公爺明白了嗎?”
定國公頷首輕聲道,“大概明白了。”
他沉默了片刻,忽而又失笑道,“虧我還對少夫人的來意諸多猜測,沒想到,卻是令自上出。這樣看來,您一定要把朝鮮收入囊中,甚至不惜將日本拱手相讓給盛源號,也不單純只是出於對朝鮮的看重嘍?”
“嘿,若猜測不錯,今後的日本,只怕沒什麼寧日。這裡的票號,如果能開得起來,與其說是票號,還不如說是探子的據點。”蕙娘扯了扯唇,“這種事一直都很容易引火燒身的,宜春號為什麼要把麻煩往自己身上攬?至於盛源號——”
她瞥了定國公一眼,眼神犀利而冷淡,“他們和王家漸行漸遠,現在已失去訊息來源,如果國公爺能保持沉默,我和仲白不勝感激。”
“少夫人儘管放心,”定國公毫不猶豫地道,“孫某也不是多嘴多舌的人,再說,盛源如今,和……二公子也是漸行漸遠,許多事,我們是樂見其成。”
事情至此,對定國公來說已算清楚——皇上顯然是透過種種渠道,收到了日本可能和魯王暗通款曲的訊息,只是出於他自己的考慮,他沒打算把此事告訴定國公,反而是令權仲白、蕙娘夫妻借開闢票號市場的名義暗中調查,甚至於還希望宜春號在日本開闢分號,方便燕雲衛潛入幕府……
若說從前,定國公和皇上還是君臣相得、彼此坦蕩,今日兩邊的關係,已經隨著皇后退位太子被廢,蒙上了一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