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平回宮的時候,半座長安城都已經被封了起來;她匆忙趕回到自己的寢宮,皇后不在;她又去到皇后的寢宮,皇后不在;最後她不得不去了一趟宣政殿,想著皇后應該還在宣政殿裡處理政務,但皇后依然不在。最後她見到了一位侍御史,才在侍御史的指點下,來到了含元殿。
但含元殿,含元殿它不是一個公主能進去的。
太平在含元殿後邊轉了好幾圈,腦子裡閃過了許多紛繁蕪雜的念頭,又一一地被她撇乾淨了。她急著想見皇后,但皇后又偏偏在殿前和那位,太宗皇帝,斡旋,字裡行間都是機鋒,暫且顧不上她。她等了半個多時辰,才等到一位含元殿前匆匆走出來的宦官。
太平認得那是父親跟前的近侍,遂上前問道:“聖人和天后可還在含元殿?”
內侍見到是太平公主,便恭敬地答道:“聖人和天后,還有一位新安郡王之子,在那裡相談甚歡。唉,也不知道為何聖人會忽然去含元殿,累得我等一同忙……呃公主恕罪,奴婢的意思是,通常陛下想要接見什麼人,是斷不會在含元殿的。”
太平心想我知道啊,含元殿那是什麼地方,哪裡是隨隨便便就能用來召見的。
內侍又道:“但聖人與天后甚是喜歡那位郎君,便吩咐我等,在大明宮裡騰出一間屋子來,大約就在東上閣樓,又或是太子東宮。公主恕罪,奴婢還得快些去辦事兒,要是事情耽擱了,指不定天后要怎樣雷霆大怒呢。”內侍說完,又匆匆地行了個禮,便離去了。
太平沿著含元殿外的宮道,一下一下地來回走。
不對啊,事情不對啊。
如果那位少年真的是先帝,那大明宮早就翻天了,不應該到現在還如此安靜。
如果那位少年他不是先帝,那阿孃早就下令懲處了,畢竟在宗正寺裡,可是有人錯行了臣子禮的……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呢?
太平默默地望了一會兒天,又想要撓牆了。
她在宮道上來來回回走了幾百趟,好不容易等到又有內侍出來,侍御史和侍郎們也三三兩兩地走出宮城,便迎上前去,想要抓兩個人來問問。但那些人個個都神色凝重,又有些迷惘,像是連他們也不知道,含元殿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唯一能確認的是,這位新安郡王之子,相當不簡單。
太宗皇帝被宮侍引出去的時候,恰恰與太平打了個照面。
太平激靈靈地打了個冷戰,下意識地看向含元殿,想要找到自己父母的身影。但是她唯一能看到的,便是高高的雲陛之上,皇后正附耳對皇帝說著什麼。隨後他們便一同離去了。
太平收回目光,又望著眼前的這位少年,是真的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了。
她該如何稱呼他?郎君?阿郎?還是……
“公主。”少年平靜地開口了,眼裡波瀾不驚,像是第一次見到她時,那副疏離的樣子。
太平謹慎地望了少年一眼,最終還是輕輕說了一個字:“嗯。”
眼下事態尚未明朗,她便先假作什麼都不知道罷。
畢竟,不知者無罪,不是麼?
少年微微頷首,仍舊波瀾不驚地望了她一眼,道:“前日之事,勞煩公主費心了。”原先他以為,只要不見帝后二人,那就沒有關係;但他忽略了宗正寺裡的那些老人。
太平輕輕啊了一聲,想說無妨,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大明宮,含元殿3
少年靜靜地看了太平片刻,才搖搖頭,極輕極輕地笑了一聲。
太平感到喉頭髮緊,像是有話卡在喉嚨裡,但是又說不出來。她徒勞地動了動嘴唇,最終只能乾乾地道出一句“郎君言重”,便無話可說了。
少年又搖搖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