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人打上兩聲招呼,再點兩次頭,然後繼續趕路,有時候男人的脖子上還纏著一條蟒蛇,但我和他假裝視而不見。除了以上幾位常客,木屋裡還經常有許多單身女子來來往往,通常看上去都鼻青臉腫,其中有一些顯得很不好意思,另外一些人則傷心不已。
就在昨天,隔壁的木屋裡搬進了一個單身女孩,那個金髮女郎年紀很輕,長著棕色的雙眼,嘴唇上有裂開的傷口。她坐在前廊裡抽著煙,我們目光相遇時她坐直了身子,一臉自豪地撅起了下巴,我頓時心想:“我得好好琢磨琢磨這個女孩,可以學學她這副模樣,扮成受了虐待卻堅強不屈的小妞,正在找個小窩躲起來熬過風雨呢。”
今天早上,我先看了幾小時電視,在各臺搜尋有關艾米·艾略特·鄧恩失蹤案的新聞,隨後換上了一套又潮又冷的比基尼:我要去泳池裡泡一泡,讓轉個不停的腦袋瓜開個小差。有關我懷孕的報道縱然令人欣慰,但前路還有許多未知的風雨;我確實做了十分精心的策劃,但有一些事不在我的掌控之內,沒有乖乖地按我的計劃發展。安迪還沒有走漏風聲,警方可能需要人幫上一把才能找到我的日記,再說警方還沒有逮捕尼克。我對警方已經發現的所有線索並非一清二楚,這種狀況可不太讓我安心,我很想給該案的舉報熱線打個電話,把警方往正確的路上推一推。還是再等幾天吧——我家牆上掛著一則日曆,我在三日後那一欄寫上了“打電話”一詞,提醒自己再等三天。一旦警方找到日記,事情的進展就會快起來了。
屋外仍然熱氣逼人,四周盪漾著一陣陣蟬聲。我的粉色充氣筏上繪著美人魚,可惜對我來說顯得有點兒小,我的一雙小腿只好晃悠悠地蕩在水中,但充氣筏好歹託著我漫無目的地漂了足足一個小時,我已經領悟到,眼下我正扮演的角色就喜歡這類閒情逸致。
這時我遙遙望見停車場晃過來一頭金髮,緊接著那位裂了嘴唇的女孩走出了一扇鋼絲網門,帶著一條木屋配備的浴巾,大小跟茶巾差不多,還帶著一包“Merit”香菸、一本書和一瓶防曬霜,看來她甘冒肺癌的風險,但卻死活要躲開面板癌的魔爪。她找了個地方安頓下來,再小心翼翼地塗上防曬霜,這一點倒是跟木屋裡其他受虐女人不一樣,那些女人拼命地在身上塗嬰兒油,結果在草坪椅上留下了一圈圈油膩膩的陰影。
女孩向我點點頭——男人們在酒吧裡找個地方坐下的時候,就會這樣向對方點點頭。她正在讀雷·布萊伯利所著的《火星紀事》,看來是個愛科幻的女孩,當然了,受虐女子也喜歡逃避現實。
“是本好書。”我開口向她搭訕,起了一個無關痛癢的話頭。
“有人把這本書留在了我的木屋裡,不挑這本的話就只能挑《黑駿馬》了。”她邊說邊戴上一副寬厚的廉價太陽鏡。
“《黑駿馬》也不壞呀,不過《黑神駒》就更棒了。
”她抬起一雙罩著墨鏡的眼睛望著我,看上去好似兩個黑漆漆的洞眼,“嗯。”
說完她又看起了書,擺出一副不答理人的架勢,彷彿在說“我正在讀書呢”。她這副模樣倒是常常在擁擠的飛機上見到,而我彷彿成了鄰座那個又不長眼又管閒事的傢伙,非要霸著兩人座位中間的扶手,嘴裡還搭訕說:“商務呢還是消遣呢?”
“我叫南希。”我開口說道。我居然說出了一個新名字,而不是以前自稱的“莉迪亞”,方圓就這麼巴掌大的一塊地方,亂取名字可不是聰明的舉動,但新名字卻還是順嘴冒了出來。有時我的腦袋瓜轉得太快,反倒不給我自己討好,比如剛才我就正想著那女孩裂開的嘴唇和傷心的氣質,隨後一轉念想到了虐待和賣淫,接著又想到了小時候最愛的音樂劇《霧都孤兒》,劇中劫數難逃的南希一直對她那個兇暴的男人忠心不二,直到他動手殺了她;考慮到劇中唱詞“只要他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