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也經常出現了,上帝悄悄地消失了。這是在人們為自己創造一個上帝的時候發生的,這個上帝是個老好人。
對於處在這種心境中的萊希埃裡,只有一個清楚的幻影,那便是黛呂舍特的微笑。除開這個微笑,世間萬物是一片漆黑。
很久以來,自然是因為“杜蘭德號”的遇難使她受到的打擊,黛呂舍特的可愛的微笑更加少了。她好像憂心忡忡。她那小鳥和女孩般的嬌柔消逝了。早晨,再也看不見她在晨炮聲①中對著東昇的旭日屈膝行禮,說:“朝②……安。請進來。”她不時露出嚴肅的神情,在這個溫柔的少女身上,這是悲傷的表示。然而她總是竭力對梅斯萊希埃裡做出笑容,讓他得到安慰,但是她的快樂一天天地失去了光澤,蒙上了塵土,好似一隻身上穿過一枚大頭針的蝴蝶的翅膀。應該補充提一提,也許是由於她的叔叔的憂傷給她帶來的憂傷,因為有些痛苦是會相互影響的,也許是由於其他的一些原因,她現在似乎非常傾向於宗教。從前的教區長雅克曼·埃羅德在的時候,正像我們知道的,她一年幾乎只去四次教堂。現在她經常上教堂,一次儀式她也不錯過,不論是星期日還是星期四③。堂區裡的那些虔誠的靈魂看到這種改變,都很滿意。因為一個少女和男人一起經歷過那麼多的危險以後,轉向上帝,這是一件巨大的幸福的事。這樣做,至少能使可憐的父母們面對輕浮的愛情在精神上能得到安寧。
傍晚,只要天氣好,她要在布拉韋的花園裡散步一兩個小時。她總是獨自一人,在那兒幾乎和梅斯萊希埃裡一樣沉思著。黛呂舍特最後一個上床睡覺,這卻不能妨礙杜絲和格拉絲一直注意著她,這是出於人的窺探的本能,加上作為女僕也喜歡這樣。窺察別人,可以在幹家務活以後得到一點消遣。
至於梅斯萊希埃裡,他終日精神恍惚,黛呂舍特的習慣發生的細微的變化,他一點也沒有察覺。此外,他生來不是做陪媼①的。他甚至沒有注意到黛呂舍特准時參加堂區的種種儀式。固執的偏見使他反對教士的所作所為和他們那些人,如果他看到她這樣經常去教堂,心裡會不高興的。
這並不是他自己的心境正在變化。悲傷像雲一樣,總在改變形狀。
我們剛才說過,堅強的靈魂有時候因為一些不幸的打擊幾乎心灰意懶,其實並非完全如此。像萊希埃裡那樣剛強有力的性格,在一定的時候,是會反抗的。失望有逐步上升的階段。從消沉上升到沮喪,從沮喪上升到痛苦,從痛苦上升到憂鬱。憂鬱是黃昏。悲痛在那兒消失在可悲的歡樂中。
憂鬱是悲傷引起的幸福。
① 在聖彼得港的小港口的科爾內堡每天早晨放炮,聖桑普森因距離較遠,炮聲傳來己較輕。據說雨果每天早晨都要聽這炮聲。
② 原文說黛呂舍特發音不清楚,bon 說成bum,故如此譯。
③ 教堂舉行儀式的日子。
① 陪媼是西歐某些國家裡僱來監督年輕女子的年長婦人。
這種悲哀的減弱對於萊希埃裡可沒有針對性。他的天生的本性也好,他遭到的災難的性質也好,都不會發生這樣細微的變化。不過,在我們剛剛又見到他的時候,他的最初的失望的幻想在大約一個星期以來,逐漸消失。萊希埃裡沒有減輕悲傷,不過不再那樣毫無生氣了。他終日憂愁,但是不再沮喪。他恢復了對大小事情的一些感覺。他開始多少略略感受到那種可以稱為回到現實世界的現象。
因此,在白天,他在低矮的客廳裡,聽不到別人說些什麼話,可是他還是聽著。有天早晨,格拉絲挺得意地來對黛呂舍特說梅斯萊希埃裡拆開了寄來的報紙的封套。
這種對於現實事物的接受只是一半,不過對他來說,是一個好徵兆。這說明他已經進入了康復期。重大的不幸會使人暈頭轉向,要逐漸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