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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部分

他,而後在寺人驚疑不定的目光中接過了火燭。

她略靜了片刻,而後目光微凝,語聲淡淡道“傳令下去,院中諸人今日都早些歇了罷。”

——她距牆角近些,嗅到了酒燻氣。

這處牆角十分偏僻,距庭燎還遠,火光半點兒都照不見,只是黑漆漆的一片。阿荼擎燭輕步走近了些,濃冽的酒氣果然愈來愈重,直到灼然的焰光,映出了半臥在松蘿蔓間、爛醉沉酣的那個人——

第7章 秦始皇與鄭女(七)

年輕的秦王闔眼半躺在松蘿藤上,壓得滿牆綠蔓都折了腰,身上是一襲最莊肅端重的玄衣纁裳,卻已被酒液潑溼了大半,在藤蘿蔓葉間揉糙得起了許多皺襞,渾身散著一股近乎嗆人的濃重酒氣。腰際的夔紋鐵鞘長劍半拖在地上,山玄玉的組綬跌進了牆角花泥裡,頭上那頂珠玉為飾的通天冠朱纓已經散了,斜斜垂掛在髻側……手中仍抓著一隻半躺在地的獸耳青銅罍,罍中殘餘的清液映著火光,微微泛起琥珀色的光澤。

儘管之前已隱隱猜到了會是誰人,但——這般失態到近乎頹廢的秦王,仍令阿荼有幾分措手不及的怔愣。

緩了片時,她才略略定了心神,思緒清明下來,心下卻是有些慶幸方才早早令那寺人退了下去——否則,明日只怕難保他的性命。

阿荼藉著火光,看著眼前醉得似乎不醒人事的秦王——也不知他幾時來的,潛行匿跡,院中數十宮人,竟無一發覺……看來,扶蘇時常說自家阿父精擅武藝,斷非是小兒妄言了。

她又擎燭往前走近了些,錦緣青絲履踩到了蔓延在地的松蘿藤,半牆的婆娑蘿葉都悉悉索索起了一陣微響。阿荼正欲俯下身,試著去扶半躺在蘿藤蔓上的人,誰敢眼前那本該沉沉酣眠的人,在她的手堪堪觸到肩臂的一瞬,竟驀地警醒,他幾乎是下意識地猛力撐壁一躍,身姿矯健地直身而起,左手同時探向腰際的長劍,快如驚電——

“嗆——”一聲寒冽的清鳴,雪光湛然的青鋒乍露一線,烏沉沉的夔紋鐵鞘冷冷壓在阿荼肩上,那出了鞘的寸許雪亮劍刃這就麼逼在了她頸間。

“咣噹!”銅柄的火燭被這番魚龍變化驚得掉落在了地上,阿荼的身子隨之顫了一顫,那銀寒似冰的霜刃就這麼在她頸項間白皙的肌膚上帶出了一痕細細的殷紅。

“誰?”那人身子並未怎麼站穩,聲音裡仍聽得出些酣醉未醒的酒意,但更多卻是冷冽逼人的肅殺之氣。

“天晚了,王上要回屋麼?”頓了片刻,阿荼終於緩緩平定了心神,忍著頸間細銳的痛楚,她語聲勉力平靜道。

聽到她的聲音,持劍的秦王似乎微微怔了下,冥想似的皺了皺眉,默了一瞬,這才鬆了手上的力道。又過了一會兒,他一揚腕,收劍回鞘,而後,低沉著聲道:“扶寡人回去。”

說著,方才勉強直起的身子便彷彿不穩似的微晃了一晃,左手撐在了阿荼肩頭,這才重新站定。年輕的秦王抬起右手,扶了扶暈沉沉的額頭,兩道劍直眉巒皺得更緊了些。

——看樣子,是真醉得厲害。

阿荼心下暗暗生了些無奈……這人身材頎長,高了她一頭還有餘,只這麼半扶著他就已十分吃力了。

她努力挺起身子,就這麼費勁地一步步撐著這人往前走。因著她之前的吩咐,滿院的宮人皆已回前院歇下了,所以一路艱難地扶著秦王回屋時,難得地避開了眾人耳目。

其實她心下明白,於他而言,避不開宮人根本也沒甚干係——盡數殺了便是。

四年了,她也算略略摸清了秦王的性情。

扶他回到正室東側的臥室時,阿荼渾身已起了一層汗意,步子沉得彷彿有千斤重。秦王卻是在方才那片刻清醒後又重新暈沉了過去,甚至被她幾乎是半拖著躺到室中床邊的那張蒲席上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