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剛愎自負的苗頭卻不斷潛滋暗長。一些治國基本理念方針,原先沒觸及,也就沒有分歧。現在攤子越鋪越大,分歧點也漸漸增多。他好幾次提出深謀遠慮於國家有大利的政策,均打了折扣。隨著疆域的擴張,底下將士驕矜浮躁的毛病也紛紛現了原形,大王卻似無所知覺。
而楚州的事情,更是叫人頭痛:義軍勢力本來十分有限,架不住大王子連出昏招,竟成燎原之勢。四月裡千戶領單佢窮極無聊,刨了錦夏已故宰相花照白的墓,激起民憤。一些已經投降的地區民眾復又倒戈,全是同歸於盡的架勢。楚州部隊被惹毛了脾氣,大王子已經放出話來,要滅絕楚人,寸草不留……
但眼前這位說出的話實在太敏感,色厲內荏也得撐到底啊。
唉……長生暗歎。還是操之過急了。沒逼出實話,倒把夏人文士的虛偽毛病逼出來了。
只好笑笑:“先生誤會。符生心裡和先生一樣,視父王如天地日月。先生不必擔心,也不必為難。我沒有別的意思,只是想讓先生知道——”也站起來,在朦朧暮色中把自己的話清清楚楚送進對方耳朵裡:“符生只是想讓先生知道,這京城裡邊,終有一個人,懂得先生的苦心。”
抓過酒罈子,仰頭猛灌,一口氣把半壇酒都喝了下去,道:“先生大概也看得出來,在南邊流浪了這麼久,符生算得上脫胎換骨。總有一天,我要回去找他。我因此想,父王取這天下,圖的是江山一統。殺來殺去殺到最後,剩下的人終將臣服。不管他們從哪裡來,不管他們屬於哪一族,都得在我西戎治下繁衍生息,共享太平。也許,今日逞一時之快,他年不知要費多少工夫才能恢復;今日傷及根本,他年不知要花多少心力才能重煥生機……”
莫思予聽到這裡,終於動容:“殿下!”
“先生,我走了。抱歉打擾先生這麼久。自從……和他分手,這些話就在心裡憋著,難受得很。滿城的人,也只有先生這裡,能講得放心,講得痛快。多謝了。”
長生彎了彎腰,抱著酒罈子一閃身,消失在茫茫初臨夜色中。
老莫就這麼呆呆站著,望著他消失的方向。直到天黑透了,家僕提著燈籠找來,才遠遠把他們喝住,拎起餘下的半壇酒藏在身後,獨自躲進書房細細品。
咂摸一口,眯眯眼睛,晃晃腦袋。
這位二殿下……嘿!跑到我莫某人家裡來,搭臺亮相,唱作俱佳:演了出“蝶戀花”過場,唱了支“鳳求凰”落幕,前頭彈的是“昇平樂”,背後奏的是“家山好”——許久沒有領教這麼深沉的絃歌雅意了。有意思。有意思。
又咂摸一口,拍拍大腿,捋捋鬍鬚。
後生可畏啊。這樣年紀,竟能想得那麼深,看得那麼遠,大出意料。
老莫知道,自己再不可能置身大王家事之外了。
他比符楊還大著好幾歲,想做的事、要做的事不知有多少,政治生命當然越長越好。長生一番話,重新啟用了這位首席謀臣的凌雲之志。人壽有期,對於建功立業者來說,若後繼者能保持一致理念,把想法和做法延續下去,那就等於不朽。二王子給出的資訊如此明確,大王家事與個人前途、事業未來牢牢捆綁在一起,讓他不得不提前正視這個問題。
砝碼往哪邊擺,不急在一時。心靈的天平,已經傾斜。
(——老莫啊老莫,話說王子殿下的八卦,豈是隨便可以聽的?聽了他的八卦,遲早得上他的賊船哪!)
九月底,大王子符定暫時放下楚州事務,回京協助父王預備登基大典。三王子符留也從枚裡綠洲到了銎陽。
符留不是一個人來的,他身邊帶著剛剛出世兩個月的兒子。三王子因為腿腳不便,無法跟隨父王征戰沙場,一直留守枚裡大本營。符楊正妃賁氏有一回聽其母麗妃說起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