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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部分

紙”的意義上,粵港兩地的辦報人,心中需得時時刻刻都裝著茶樓和茶客,即使是在那些茶館及茶樓文化、市民社會和公共空間尚不發達的中文地區辦報,全體編採人員也必須時時刻刻都把那些在辦公桌前用一個大玻璃瓶泡茶喝茶的讀者裝在自己心中。除此之外,我想他們還都有必要牢記麥克盧漢的名言:“人們實際上從不讀報,他們每天翻翻報紙就像洗一個熱水澡。”

語焉不詳是麥克盧漢一貫的說話風格,這一句也不例外,不過就“嘆報紙”而言,麥氏的這句話還是說得相當準確的,雖然廣東人習慣於把洗冷水澡和吸熱水澡一概統稱為“沖涼”。

如果說用來佐茶的報紙是一種具有冷水澡性質的冷媒體,那麼我們現時在飯桌前幾乎已離不了的電視,就屬於熱水澡,熱媒體,最適合用來送飯(據我的觀察,茶客們在飲茶時大都選擇報紙而不怎麼關注電視)。就閱讀者飲食者的心態而言,飲茶時不僅放鬆,而且別有一份散淡,吃飯就不同了,放鬆之外尚不能免除那股動物性的急躁和攻擊性,毫無疑問,電視節目的製作和播出方式,在最大限度上是與大多數觀眾的進食狀態相適應的。

老麥還說過:“精神食糧就像物質食糧一樣,輸入永遠不等於輸出”。換成中式的表達方式,這就叫“酒肉穿腸過,資訊心中留”。

悲情大蘿蔔

蔬菜的味道有甜有不甜,但是論起命來,大多都是苦的。說起苦命的蔬菜,第一時間想到的就是小白菜。不過,這種菜的悲情實際上與平日吃的大小白菜本身都沒任何關係,基本上是在由清代的那個桃色家兇殺的著名案子以及後來的那支民歌所堆積的情感裡被慢慢培育出來的。當然,這並不妨礙我們的一廂情願和一往情深。最近讀到臺灣營養學家寫的一篇談論小白菜的文章,題目就叫《小白菜的美麗與哀愁》,未及卒讀,就有忍不住想哭的感覺。

其實,無論是在地裡還是在飯桌上,要比命苦,比小白菜更苦的乃是蘿蔔,無論是身價還是味道。論起樣貌來,“美麗”根本談不上,只有哀愁的份。

在植物學上,菜屬葉,蘿蔔歸根。做菜葉的,生前至少還能在溫暖的春風裡搖曳幾天身姿,就算苦命如小白菜者,“地裡黃”,悲情是悲情,但至少還是黃在了地表上面,悲情看得見,讓悲情的人看見了,還可以同病相憐以下,博以同情。而像蘿蔔那樣歸了“根”的,不管愁有多大,冤有多深,也只能默默地伏在黃土之下暗自悲涼,比廣東話說的“衰到貼地”還要衰。

除了人參和竹筍,絕大多數的“菜根”都是卑賤的食物,其中又以蘿蔔為甚,它出身不好,品流複雜,四季皆出,且容易活,產量高,外貌粗魯,品位低下而且便於貯存,等等等等,就算不怎麼吃蘿蔔的人,也能眼都不眨地數上一大堆。我發現,其實不論是菜還是肉,人或是物,只要同時兼備了以上八種素質當中的任意三種,人則一輩子要當賤人,菜就一世也成不了“正菜”。當然,有時候天才和白痴,富貴與窮愁其實也就隔著那麼一層薄薄的紙,因而這麼說好像有一點絕對,不過認真想想,就會相信在下並非信口開河。比方說,史上有大把出身不好的英雄豪傑,但是容易活,生命力和意志力都特強,人敵人怎樣搞也搞他不死,其中更有不少連模樣也長得乏善可陳,未睹其“產量不高”,即使有後,亦不容易活,即使僥倖活下來,更不容易儲藏。真個是菜猶如此,人何以堪。

其實在歷史上,蘿蔔也不是從來就沒有威過的。古代希臘,在奧林匹克眾神的神聖祭品裡面就有蘿蔔的一席之地。而在中國,據說曾有農夫因在地裡種出了一顆特大的白蘿蔔,驚為天物,不敢擅自食用,專門獻進宮去,御廚用來做了一道形如燕窩的料理,則天武后嘗過大喜,賜名“假燕菜”。千年等一回,好不容易才和燕窩捆綁了一回,御賜的貴族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