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明的塑膠套子裡安全地一逞輕狂)。與此同時,也極有可能使進食者潛意識地回憶起幼年吸吮手指的快樂。事實上,在飲食的整體感受層面,口舌並不是惟一,味蕾所能感知到的味道也只有甜、酸、苦、鹹四種。除了嗅覺之外,手的參與極為重要。手部的血液迴圈極為豐富,且微迴圈密集,有極為豐富的毛細血管網和神經末梢,尤其是手指,每平方英寸所含的神經末梢數量高達五萬。因此,用手直接觸控食物,不僅可以更加真切地感受到食物的溫度,而且能夠體驗到唇舌所無法探查到的食物的機理和質地。手直接的參與,無疑使飲食所帶給大腦的感受來得更為全面和豐富。佩裡·加芬克爾寫道:“手的活動為大腦提供了極多的資訊……打個比方來說明:如果你大腦裡感覺中心相當於美國國土面積的話,透過手傳遞給大腦的諮詢在感覺中心所佔的比重約相當於阿拉斯加、加利福尼亞、得克薩斯三個州的總和。”
中式的表達方式,可以是“食指大動”,或者,“十指連心”。
六祖曰:“仁者心動。”
當然,就形而下的飲食行為而言,不管動的是心和手指,都須是自家的才好。
曲水流觴
一九八零年初,心情鬱悶的廈門燈泡廠女工舒婷寫下了這樣的詩句:
在時間的流水線裡
夜晚和夜晚緊緊相挨
我們從工廠的流水線撤下
又以流水線的隊伍回家來
……
一切我都感覺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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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著一種共同的節拍
在時間的流水線裡,舒婷離開了工廠的流水線,上了岸,而在整整二十年之後,就連鼓浪嶼上的廈門燈泡廠的最後一隻眼蟲也被徹底拆除。
不過,流水線以及以流水線為標誌的工業化程序卻始終沒有停止過一分一秒,並且從工廠擴充套件到飲食,從廚房延伸至餐桌。近十年來,壽司之所以能在日本及亞洲各地變身為一種像MTV那樣廣受年輕人歡迎的食品,並且使他們感受到“一種共同的節拍”,在很大程度上有賴於流水線的推波助瀾所促成的生產、消費上的變革,即回轉壽司店的出現。
流水線式的壽司輸送帶是每一家回轉壽司店的主要資產。廚師站在中間,把現場製作加工好的食品不斷地放上輸送帶,食客則工人般的圍坐於四周,從被嚴格限制在每分鐘移動五米、每六分鐘“輪迴”迴轉一圈的輸送帶上任意取食。迴轉不僅改變了壽司的呈現方式,而且在全球化的背景下完成了對這種“性情食品”的最大限度的工業化和程式化改造。
每一次透過落地玻璃,看到圍坐在食品輸送帶四周的那些表情快樂的年輕人,我都無法不會想起老Pink Floyd那支曾經轟動一時的MTV,《The Wall》,“牆上的另一塊磚II”:一隊隊的學生們被送上巨大的流水輸送線,在魚貫進入絞肉機,一列列的行屍走肉便自絞肉機的另一端被源源不絕地輸送出來。
我們不需要灌輸式教育,
我們不需要思想被控制,
這只是牆上的另一塊磚,
你只是牆上的另一塊磚。
當然,這些都是二十世紀八十年代初期的時髦思想。
二十多年後,假使你在某一家回轉壽司店的門口高呼“我們不需要回轉壽司,我們不需要一切被程式化全球化的食品,我們不需要味覺被控制”,只怕在店主還未及招來保安之前,那幾個嘴裡還嚼著壽司的精壯食客就從裡面衝出來將你海貶一頓。
當然,要讓自己高興起來也不是完全沒有辦法,回轉壽司難道不足以幫著你想象永和九年三月初三那個暮春,發生在會稽山陰之蘭亭的那場流芳千古的“曲水流觴”嗎?當然,這只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