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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部分

想象一下就好了。紹興我沒有去過,蘭亭卻在電視裡看過,也是一個三月初三,一大群頭戴統一制式遮陽帽的遊客在導遊的指揮下,七手八腳得將盛滿了各種碳酸飲料的一次性塑膠杯放在曲水裡“流觴”。

日本人似乎對這種“曲水流觴”式的飲食方式保持著經久不衰的興趣。據報道,在新潟縣田上町護摩堂山的賞花(八仙花,稱繡球花)盛會上,當地人還舉辦了一次“曲水流面”的活動:先是在山上用劈開的竹筒架起了一條二百七十四米長的“水道”,然後把煮好的涼麵從最高處倒入竹筒,觀光客們則在中途對順流而下的涼麵進行攔截。

據說始創回轉壽司並且在全日本開創第一家回轉壽司店的,是一位中國僑民。

吃而不喝則罔

飲食者,吃吃喝喝也,凡得其食則必有其飲,日常生活經驗使我們可以對孔子作出這樣的餐桌解讀:吃而不喝則罔,喝而不吃則殆。

飲、食與學、思具有高度的同構性。光吃不喝,難免口腔苦澀、胃腸滯悶進而精神迷惘,一個只喝不吃的人,不消數日就會身陷危殆狀態。而學習/吸收以及思考/消化,亦各具固體和流體的特徵。飲、食雖獨立存在,但終歸要做了一處,此乃飲食者難以克服的本能和衝動。我不知道殺人者是否必須放火,擁抱者是否一定接吻,惟吃吃而不喝喝者,難矣哉!

李漁言:“有飯即應有羹,無羹則飯不能下……飯尤舟也,羹尤水也;舟之在灘,非水不下,與飯之在喉,非湯不下,其勢一也。”下飯的確是湯的基本功能。政府屢屢下令限制公款吃喝,但每一次不管對菜數和人數作何種程度的壓縮,規定“八菜一湯”或“四菜一湯”,被限制的是菜,湯則不在此例,永遠被列在“保護過關”的名單之上。至於湯在粵菜和西餐上的程式倒錯,其疏浚航道的工作同樣也是為了避免擱淺,便於行舟。

湯可首發也可替補,能前置宜拖後,又能在中場活動,在餐桌以及進餐程式上的位置十分自由,惟酒及飲料與進食是完全同步的,邊吃邊喝,亦步亦趨,全場緊逼盯人,功能上亦非口腔及腸道的潤滑,而主要用於氣氛的調劑和營造。不過,中西餐飲在這一方面仍有區別,除了搞氣氛,後者尤重視酒、菜在味覺上的搭配。換言之,配對了頭的酒、菜,有助於促成雙方的昇華,是互惠互利的,是1+1=3的。以中國之外地球上最為精膳的法國人為例,其精膳一半體現在酒菜的嚴格搭配:進餐前,以威士忌或馬提尼與空口調情,進餐時,遇白肉(海產、雞肉等)以白葡萄酒佐之,逢紅肉(牛、羊等)則以紅葡萄酒諧之,若是紅、白之肉雜陳,就用玫瑰紅酒(vin gris)中和。飽餐之後,送給味蕾的最好的睡前故事,莫過於葡萄牙的缽酒(porto),干邑只是次選。

這還是最公式化的配襯,事實上,要向國人解釋彼邦的酒菜搭配,複雜程度絕不亞於向法國人解釋一箇中國國營企業在改制前的領導班子的佈局。中國的餐桌上,除了偏安江南區域性的黃酒,千秋萬代永遠是白酒的一統江山。濃烈刺激的白酒,似乎能與任何菜餚速配成功。一桌子吃吃喝喝者對於白酒的品牌和價格(包括真偽)的興致,似乎遠在酒與菜餚的搭配之上。你聽聽,“喝完了這杯,再吃點小菜”,音階的輾轉下行是如此自然地帶出了飲、食關係的界定:喝酒是主導的、壓迫性的,吃只是順帶的、善後的下酒小菜一碟。中式宴席上,只提供白酒的主人還算是曉事的,至為恐怖的是托盤裡那些林立的飲料,鐵甲兵團列陣而來,目的只有一個,就是為了將菜味徹底剿滅於萌芽狀態。

食而時飲之,不亦說乎?搭配上,法式飲食更有學思互補的意味,筵席上的中國酒充其量只是營造了一種濃厚的學習氣氛。身為中國白酒的愛好者,我曾嘗試這樣說服自己:中國菜餚本身的搭配已夠複雜,夠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