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色
國外有一份調查報告說,令人愉快且增進食慾的顏色,以綠色為首,其次為黃、橙、紅、白。儘管我不知道被調查的有效樣本中是否包括一定比例的有色人種,不過整體上還是蠻有道理的,譬如綠色令人想到新鮮蔬菜,橙色想到水果,紅色想到牛肉,黃|色想到粟米和牛油(想到麥當勞亦屬正常),白色想到米飯、麵包、牛奶等。
鑑於排行活動近期在中國之臭名昭著,上述報告看來也很無聊。事實上,所謂增進食慾的顏色,就是一切符合進食者對即將被吃下之食物的應有顏色的預期和想象的顏色。換言之,綠色的米飯就令人不悅。愉快的食色應該是天然而生動的,就像蔬菜的生食;最多也只能是半推半就,例如烹飪的互動結果,而不可強暴以染色劑。
對某一種特定顏色的偏執,同樣具有染色劑的暴力品質。前幾年,綠色食品當道,輿論攻勢之猛烈,直教人覺得自己從生下來以後好像就沒有吃過青菜。這個問題還沒想通,食品界的主流話語卻由綠轉黑。據營養學家說,自然界天然食物的營養與他們的顏色休慼相關,其營養價值的排列順序為:黑色最佳,其次為紅、黃、白。
“黑色食品”的市場策略,無非是請古代老中醫掛牌,如李時珍;宣稱皇室愛吃,把皇帝拉下水;請外援,指出此事在西方發達國家已如火如荼。中醫的確有“逢黑必補”之說,不過科學論據不足,再說“滋補”和“營養”也未必是同一概念。至於發生在外國的“吃黑運動”,卻是聞所未聞,即使確有此事,但考慮到每一次被搬來做“托兒”的老外通通都是白人,故而對“逢黑必補”一事寧可存疑。
不過,就商業運作而言,“黑色食品”的市場策略也並非完全的了無新意。黑色固有的神秘力量,會使人在暗示之下相信具有這種顏色的食品比較滋補。事實上,黑色的暗示符號無處不在,黑髮比白髮更顯青春活力,黑牌的蘇格蘭威士忌比紅牌高階,即使是全人類共同崇拜的金色也不能與黑色抗衡。最近,美國運通卡公司(AE)推出了一種“黑卡”Centruion,相當於空手道的黑帶。他“遵規”到要收取九千八百美元的年費(金卡是四百美元),其餘的就不用多說了。據外電報道,布加勒斯特警方發現,該市的妓女以不同的唇膏顏色代表資深與否,黑色的索價最高。無獨有偶,日前在深圳被破獲的一個淫窟,普通三陪掛紅牌上崗,可以提供肉體服務的則掛黑牌。中國和英格蘭的國家足球隊教練和隊員也相信,穿著深色球衣出賽,贏面會比淺色球衣大。
我發現,“逢黑必補”實際上只包括同類食品中之色重者,而不是個別的黑色食品。後者如墨魚汁,除了被義大利人用來做成好吃的“天使頭髮”之外,未見有人刻意渲染其滋補。相反,經常被提起的是黑木耳優於白木耳,黑米勝過白米,黑芝麻比白芝麻好,黑雞交白雞滋補。在同類食物中劃分出明顯的級差,利潤空間便隨之擴大。遺憾的是,首先因此得以的似乎是往各種淺色食物中注入深色有害化學色素的不法分子,真是黑色幽默。
我不知道我國人均進食牛奶兩隻相當於一瓶眼藥水這一“缺白”的事實是否更值得關心。無論如何,顏色是造物的安排,多彩是飲食的正道。Beyond曾經這樣唱道:“繽紛色彩閃出的魅力,是因他沒有,分開每種色彩。”
放下你的筷子
羅蘭·巴特對於筷子稱頌有加。他認為,相對於刀叉,筷子有一種母性的溫柔,他“不切,不抓,不毀,不穿……實在移動一個嬰兒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恰如其分的謹慎動作:他是一種力量,而非一種衝動。他從不穿透食物,從不弄斷食物,從不撕裂食物,從不破壞食物,而只是提起食物,轉動食物和移動食物……食物不再是需要施以暴力的捕獵物件”。
巴特的靈感來自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