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祥的《死者之歌》竟然也會成為作者憑弔自己的作品。野田不顧身患絕症,依然投入地作曲。自從接受了阿茂的委託後,他就決定要在樂譜的第一頁上,把猶太母親臨死時在他耳邊的低聲絮語記錄下來,再配上由女高音唱出的旋律。 “棺材裡只能容下一個人,不過沒什麼可難過的。死去的人跟夢中的人是一樣的,一直都能見面的。”母親是這樣說的。 野田在母親的遺言上配上音符後,《死者之歌》的創作就再也沒有進展。 “對不起,看來我是無法完成答應你的事情了。” 野田一天天憔悴下去,連說話也很困難了。 阿茂安慰說:“沒有的事。你別信醫生說的話,你是那麼頑強,千萬不能向病魔低頭。憑藉意志力戰勝病魔的人多的是呢!寫完《死者之歌》,還有歌劇在等著你呢,我還要請你寫歌劇!”他用盡了一切話語來安慰野田,可是野田清楚地知道自己已經不行了。 “真倒黴啊,金錢和名聲對我好像一點都不肯眷顧,惟獨病魔來光顧我。” “不是這樣的。你還有母親和桐子愛你呀,還有我這個資產階級家的不孝之子也愛著你呢。” 聽到阿茂這麼說,野田輕輕嘆息了一聲,說道:“唉,我們家族是個有戀母傳統的家族,也是個短命的家族。我差點把這個給忘記了。” 阿茂悲傷起來。自己請野田創作《死者之歌》,沒想到卻把他的性命也搭進去了。他情不自禁地聯想起莫扎特死前的情景。 一天,有個黑衣男子來拜訪莫扎特,他帶著許多定金,請莫扎特寫一首安魂曲。沒有了宮廷的庇護和資助,成了資產階級音樂愛好者們的寵兒,正在努力創造一種全新生活的莫扎特,此時早已不再是從前那個音樂神童了。他人到中年,卻每天忙於作曲、指揮、當家庭教師,或者沉湎於戀愛。儘管在作曲方面達到了最成熟最完美的境地,但是身體日漸衰弱,精神也倍感空虛,加上作曲的投入,使他陷於無法排解的疲憊之中。當時的局勢也是一片混亂,法國大革命後,莫扎特的生活就變得更潦倒落魄了,六歲時曾向莫扎特提過親的瑪麗·安託瓦奈特也被送上了斷頭臺。就在這時,黑衣人來請他寫安魂曲。 莫扎特開始用烏賊墨汁做成的墨水譜寫《安魂曲》。在他腦中,填滿了巴塞特單簧管發出的憂傷旋律,不知為什麼,在莫扎特聽來,這些旋律竟像是宣告優雅而寬容的十八世紀結束的號角聲,而那個時不時前來催促的黑衣男子彷彿就是死神,莫扎特感覺他是來執行自己的死刑的。 阿茂心想,自己竟也在不知不覺中扮演了死神的角色!他必須為自己的過失付出巨大的代價。 野田臨死前在床頭反覆說起:“阿燻和桐子太可憐了”。阿茂則向他保證,自己作為一個富裕家庭的少東家,一定會盡一切努力幫助他們的。這大概也算是獻給野田的安魂曲吧。 “我並不想死,可是命運這東西是不饒人的。人的死亡率可是百分之一百啊。” 由於嗎啡的作用,野田的神智有點模糊不清,但他還是拼命擠出一絲平時不常見的笑容,向阿茂懇求道:“我知道你也沒有什麼魔法,但是請你答應我三個願望。” “只要我能夠做到,不管什麼事情我一定答應。”阿茂湊近野田的耳朵回答。 野田的第一個願望是,請阿茂做阿燻的監護人。 對年僅六歲的阿燻來說,父親的死同父親出門去遠行沒什麼兩樣,但是,它的含義會慢慢地顯示出來,阿燻會回想起父親來。比如,學校的父親接待日,以“我的父親”為題寫作文的時候,去公園、動物園或水族館遊玩的時候……每當到了那樣的時刻,阿燻一定會感覺到一種淒涼和無法排遣的惆悵,從而體會到父親之死的真正含義。在阿燻能夠真正理解父親的死之前,阿茂將代替藏人履行一定的責任。而監護人除了履行這些責任以外,還要負責將阿燻培養成人,將來做一個有出息的人。野田不忍心看著《死者之歌》就這麼永遠擱淺,他想讓兒子阿燻來繼承他的遺願,從他停下的地方開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