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
龍雲悠沒有答話。她垂過了頭,腳步緩緩,走上前去。
當年的幾節漆紅的手工木櫃還在,只是櫃面上空無一物。炕上,疊著床被褥。旁邊,凌亂的散落著於東海的隨身物品。
龍雲悠側過身來,身前正對著的,是直直立在那裡的,她的初戀,她從十年前愛到十年後的男人,她殺父仇人的兒子,於東海。
《摩訶婆羅多》裡,講過這樣一個故事。相傳,大神梵天有兩個女兒,其中一個生下了大鵬金翅鳥,一個生下了眾蛇。兩個女兒打賭,輸掉的一方必須為另一方為奴為婢。眾蛇的母親,使詐贏了賭約。金翅鳥的母親便發了毒咒,她說,你的孩子們,會在火祭中全部被燒死。大鵬金翅鳥此生,便成了蛇的天敵。
龍雲悠麻木地望著面前的於東海。兩人的距離,不超過1米。那已經是千山萬水,不再是十年的光陰所能抵達的距離。
於東海也望著她,眼裡是再也蓋不住的歉疚、想念、深情和憂傷的無奈。兩人的距離,不超過1米。這已經是萬水千山,是他一家安然躲過的十年光陰,是橫亙在他與龍雲悠之間無法跨越的阻隔和鴻溝。
他按下隱隱欲抬起的手臂,抿掉了想要撫上她雙頰的衝動。
“怎麼,瘦了這麼多……”
視線交匯中,龍雲悠看見了他滿眼的疼惜,比以往任何時刻都真誠,都坦然,都從容,都發自肺腑,都剔透而純粹。
沒有躲閃,沒有遮掩,沒有對未來惶恐不定的恐懼和逃避。
這才是,一切水落石出後的於東海。
沒有壓抑遮擋,沒有故作冷漠,不再若即若離,拒人於千里之外。
這才是真實的,於東海的心,於東海的愛情麼?
可惜,所有都不可逆轉。在十年前的那個雨夜,所有人的命運,都似龍嘯天手中的方向盤,偏離了本可以幸福的陽光大路。
龍雲悠垂下頭去。
苦澀的味道在口腔中瀰漫,龍雲悠覺得連帶著自己撥出的空氣中,都是黃連樣的味道。
“你,早就知道是嗎?……”
龍雲悠空洞的,淡漠的,不帶一絲溫度和情緒的聲音,若隱若見在於東海的耳側,如同夢囈一般,似是在問,又似是自言自語。
許久,沒有等來答案。身前的於東海沉默著,只是眷戀的看著面前的人兒,那無法阻止的濃重而沉痛的思念,籠罩的龍雲悠無法呼吸。
恍惚間,她似乎又看到了龍嘯天,那包裹在白色塑膠布里的僵硬的身軀。胸腔裡泛起的強烈痛楚,拍打著她本就虛弱冰冷的心臟。她再也無法承受,急切地想要掙脫這種桎梏,轉身向外走去。
啪,手臂被生硬的扯住。於東海上步擋在她的身前,眼裡的痛楚滿溢,視線所到之處,成片成片的清朗哀傷。
龍雲悠頓住腳步,聲音冷冷地顫抖著響起。
“你為什麼不回答?不敢回答是嗎?所以在北京你才故意裝作不認識我是嗎?所以你才想讓我辭職離開向陽是嗎?所以你才要跟路薇薇訂婚是嗎?
可是既然想繼續讓你爸過見不得光的日子,為什麼還要來招惹我,為什麼在日本跳出來救我,為什麼接我去和你一起住,為什麼給我過生日,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你爸爸害死了我爸爸還不夠嗎?連你也要緊跟上來看我的笑話,看我這個傻瓜還傻的忘不了你,你是不是特別開心……”
許多天來所承受的打擊再也不可抑制,在這個寂靜的冬夜裡瞬間爆發出來。
龍雲悠聲音一聲高過一聲,一聲尖過一聲,淒厲而尖銳地質問著面前的男人。她激動地渾身顫抖,眼裡猩紅一片,瘋子一般地,咆哮著,咆哮著,而後,啪,竟似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甩出一個重重的耳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