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薄藥方擲在地上,在那盞孤燈下,不多時被風捲去。少年看著這個明明是在笑,卻彷彿在無聲哭泣的人,無法移開視線。
這個陌生的白衣人,年紀也不比他大了多少,風塵僕僕滿臉疲倦,只有眼睛灼灼明亮。而在聽了侍從說的話後,那雙彷彿映照了整座輪迴城的眼,和夜空一樣,漸漸暗淡下去。
他不知道葉修已經失去了最後的希望。
虛海之燿的磷粉,雷霆府崖壁下的芝草,藍雨閣池中的喑魚,霸圖冰原上的雪狴……一路尋來,竟每一樣都是虛無傳言,一條條從藥方上劃去後,只剩下最後一味藥——
藏在輪迴城主府的輪迴之璧。
他抱著最後的希望,在祭典的夜晚闖入城主府。說明來意後,卻被引領到這座高樓前。
輪迴的劍婢告訴他,城主幼子天賦卓絕,小小年紀已然步入無上劍道。是以人稱輪迴之璧。
輪迴之璧從來不是藥材。
集合了天下奇珍的藥方,最終只是一箋笑話。
這許多時日的奔波,到底是一無所獲。葉修心緒煩亂,轉身便要離去。卻忽然看見那個小小少年走到他的面前,伸出手拉住他的衣角。
葉修低下頭看他。然而許久,少年都未再出聲。葉修正待離去,卻聽眼前這個小公子說:“……走。”
“……去哪?”葉修怔了半天,才有點茫然地回問。
小公子個頭還沒長開,只能抬起頭看他。似乎葉修沒聽明白,讓他有點為難。小少年皺了皺眉,過了半天,才又說:“……救人。”
葉修想了會才明白,啞然失笑。
這個小公子還以為自己真的是藥材,這是讓他帶自己去救人。在他們幾步之外,侍婢聞言失色,按劍緊緊盯著他們,唯恐葉修真的把輪迴城的少主帶走。
葉修彷彿沒看見輪迴劍婢警惕的目光。孤燈搖晃明滅的光芒,小小少年面無表情,卻依然固執地仰著頭,安靜地看著他,好像隨時準備啟程,去救人。
那一刻,在異鄉的夜空下,葉修心裡無端生出一絲暖意。
他當然沒有帶走輪迴的小公子。他想這個孩子還沒有知道,這世上有太多無藥可醫的病症,有太多救不了的人。他不是藥材,也救不了人。
但那些他都沒有說。少年總會知曉,但不是此刻。
他彎下腰,輕輕擁抱了這個少年。
現在想來,那個小公子,應當就是周澤楷。
也是,如今的輪迴城主,除了那個寡言卻天資卓絕的少年,還會有誰。十年過去了,城主大人風格依舊,也許更甚從前?他果然不負輪迴之璧的讚譽,如今在劍道上,比大多人走得要遠很多。
青年一次又一次地堅持等他想起,葉修無奈之餘也有幾分不解。如今他想起初見,舊事對上今人,恍然明白為何周澤楷帶他去看祭典。
十年前,他們一起錯過了祭典。而十年後,在祭典的夜晚,葉修離開輪迴城。
十年之前,十年之後,彷彿一個沉默卻溫柔的輪迴。
葉修看著燈火下那個小小少年。明明是這樣小的年紀,卻對滿城的笑語繁華都無動於心。唯有如此堅忍沉靜,方能抱劍獨行。他確實是天成的美玉,只等時間精雕細琢,綻放光華。
讓人如何不期待。
葉修走近他,蹲下身,忍不住摸摸他的頭。看人家沒反應,一雙眼靜靜看著他,又不客氣地捏捏他的臉。
他心想反正不反抗也沒人知道,對幻陣的影子左捏右摸。一邊動手一邊還笑:“城主大人現在在哪呢?”
“……再不找到我,我只好找你去啦。”
周澤楷也看著月色中的輪迴。
他沒想到,最後一座門,會是故鄉。他生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