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於此,對每一條街道每一條小巷都閉目能識。
祭典中的輪迴城流光溢彩,他穿過街道兩側人家簷下飄飛的纓絡和絲帶,走過煙火繚亂的河邊,按著十年前的記憶,來到幼年居住的樓閣下。
他停下腳步。
一個白衣人背對著他蹲在地上,正對有著自己少年外貌的那個幻影捏來捏去。他無言看了一會好像還自言自語著什麼的前輩,終於走上前。
“前輩。”
從頭頂傳來的聲音嚇了葉修一跳。他不防向後一仰身子,抬頭就對上青年的眼。
唯有星夜寂遠,才襯出風華如許。
葉修眨眨眼,而後極為自若地把手從小少年的臉上放下,站起身還撣撣袖子。周澤楷面無表情看著他。葉修調整好心情,也若無其事地望回去。
兩人對望了一會,饒是葉修也覺得臉皮快撐不住了。他想說點什麼,忽然看見周澤楷唇角揚了起來。他還以為看錯;而周澤楷已經轉開頭。
於是葉修也笑了起來。
周澤楷看著他,想起十年前初見。那一晚,白衣人笑了兩次。
一次,是求藥不得。他遠遠看著那人,覺得這笑容實在不好看。卻不知為何轉不開眼,只能怔怔看著他從絕望笑成寂寥,嘴角一點點落下去。
第二次,是臨別之際。很久後周澤楷明白那晚的童稚之言何等無稽,而那時失望而疲倦的白衣人卻什麼也沒有說,只蹲下身抱住他。
他覺得不甚自在,想掙脫這個極輕的擁抱,便聽見這個白衣人在他耳邊低聲說:“謝謝你。”
聲音低啞,卻十分溫和。
他忽然不動了,任這個白衣人抱著他。短暫的溫暖一觸即離,白衣人很快站起身。他知道這個人是要離開了,默默放開他的衣角。然後抬起頭就看到,白衣人對他露出一個微笑。
和之前那個笑容毫不相同。好像藏書閣裡,古舊得翻起頁角的經籍,上面落了一點飄著塵的陽光,帶著疲憊的倦色。笑容並不大,唇角的弧度也很懶;但笑意蘊在眼角,漫開在眼眸裡,確乎無疑。
竟比遠遠夜空裡綻開的煙火更炫目。
這個笑容,比之前那一個好看得多。
他望著這個笑容,心裡覺得很喜歡。
後來他明白了,這是一個,非常非常溫柔的人。
周澤楷生來對這世上所有喧鬧繁華都不甚在意,平生所好,唯劍而已。但偶然收起劍,獨自站在某處,他會忽然想起那個笑容。
那似乎是平淡而漫長的習劍中,唯一的綺色。
“前輩。”
沒等葉修回過頭,一雙手矇住他的眼睛。他識得青年衣袖上慣常薰染的辟芷香氣,沒有掙扎,任他覆在臉上,側了頭等青年的話。而周澤楷卻反而躊躇了。
他花了十年辨認自己的心意,而後又費了幾個月確認,甚至追上葉修,跋涉虛海也毫無畏懼。但此刻,他卻忽然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
他覺得臉頰微熱,慶幸自己一早捂住葉修的眼睛。青年抿抿嘴,終於下定決心開口:“我……”
聲音出口的一瞬間,幻境轟然倒塌。
兩人俱是一驚,轉身看去。煙霧散盡後,一個人先踏過煙塵,急急走來。見到兩人後,他舒一口氣,方才斂袖行禮。
“城主大人,我帶領輪迴劍侍們在此等候已久。”
江波濤身後,一人揮開殘餘的塵煙,悠然走來。
方才情急之下,周澤楷的手抓著葉修的。此刻,他察覺掌心裡葉修的指尖微微收緊了。
葉修收起所有表情,又恢復了懶散的模樣。他甚而頗有餘暇地衝另一人點點頭。
“真是別來無恙啊,陶長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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