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此舉是為皇帝著想,且事後皇帝也恢復神智,日漸清醒,於國家社稷而言,都是大喜之事……但陳芝雲心知,他身為臣子,殺了皇帝最寵愛的妃子,以下犯上,已是埋下了禍患。
當初下定決心,伏殺月妃之時,他便已做好了被皇帝治罪的準備。
如今聽聞皇帝提及此事,他自是不敢再有多言。
而就在這時,又聽老皇帝那蒼老的聲音,悠悠響起,道:“今早聽聞,你麾下軍中,有人圖謀造反?”
一句話來,語氣平淡,虛弱無力。
然而落在陳芝雲耳中,便如雷霆炸響,他心中一寒,雙手一拱,躬身道:“回皇上,確有此事,但其人已被末將杖責三百,並將其麾下三十餘眾,盡數交由太子殿下處置。”
老皇帝嗯了一聲,旋即開口,淡淡道:“聽聞太子派去數十人,半途遭人截殺,無一活口,像是那三十餘人所為?”
陳芝雲低聲道:“末將也聽聞此事,細細想來,以我白衣軍將士的本領,要辦到此事,怕也不算難事。”
老皇帝說道:“聽聞那些屍首上面,傷口俱是由上而下,像是居高臨下所殺?那三十餘人,即便本領再高,能夠反制過來,但也沒有駕馬罷?”
陳芝雲說道:“末將軍中,錘鍊兵將,這上陣殺敵之法,亦有多種,難以言盡。未想這些叛卒,竟是將之用在了袍澤身上,殊為可恨。”
老皇帝聞言,稍微點頭,像是盡信了一般,然後開口,說道:“陳芝雲。”
陳芝雲躬身道:“末將在。”
老皇帝開口問道:“你之所言,可盡是屬實?”
陳芝雲答道:“不實。”
御書房內,剎那寂靜。
老皇帝靜靜看了他片刻。
陳芝雲仿若不覺。
“哈哈哈……”
老皇帝陡然大笑,道:“好個陳芝雲,多少年過去,依然性情不改,可這卻是有些迂腐了啊。”
“欺君罔上,乃是死罪。”陳芝雲沉聲道:“臣不怕治罪,但自幼心中便知君臣尊卑……為臣子者,不能欺君。”
老皇帝連道幾聲好,旋即又道:“那麼前面那些不實的言語,豈非欺君?”
陳芝雲道:“白衣軍主帥不能反,因此,此事不能聲張,先前之言,僅僅是給天下人一個交代。”
老皇帝微微點頭,道:“這一次,真是你做的?”
陳芝雲點頭道:“是。”
老皇帝說道:“你可知道這罪責多重?”
陳芝雲道:“輕則斬首示眾,重則抄家滅族。”
老皇帝說道:“但你仍然要這般作為?”
陳芝雲頓了一下,說道:“書生意氣,將士血氣,常言道,人活一口氣,末將既是文人,也是將士,當然,也是意氣用事的俗人。”
老皇帝點點頭,道:“你這般坦然,是篤定朕不敢殺你了?”
陳芝雲雙膝跪地,叩首道:“末將不敢。”
“起來罷。”
老皇帝抬了抬手,道:“名震天下的白衣軍,白袍大將陳芝雲,確實不能反,反則驚動天下,這個分量,卻是有的。如今既沒有證據,而你又並非造反,朕也不好輕易動你,免得在史書上,落得個嫉妒賢才的名聲。”
陳芝雲聽得老皇帝言語當中,似有幾分不滿,心中微震,只道不敢。
“行了……朕讓你來,不是治罪的。”
老皇帝淡淡道:“幾十條人命,還換不來你陳芝雲的命……只不過,你藐視皇權,肆意妄為,死罪可免,活罪卻是難逃了。”
陳芝雲道:“末將認罰。”
“罰你的事,過些時日再說。”老皇帝應了一聲,然後又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