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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部分

,而是紅的,和火苗一樣紅。

那申作平的兒子,剛到南非的時候,不光吃成問題,吃不慣那裡的飯,氣候也成問題,常年的高溫炙烤著他的面板,他的夢裡,常常有一個陰暗潮溼的水井,和上塘的老井一模一樣,只不過上塘的老井他沒下去過,而夢裡的井他身置其中,他把身體浸在水裡,感到渾身精溼,卻看不到水,因為那井沒有井口,黑黑一片。

那大學生的爺爺奶奶,突然的被圈在鳥籠一樣的樓頂上,不能隨地吐痰,他們一做夢,就是那個堆滿了各種雜物的院子,那院子,在他們的夢裡,剛開始時平坦開闊,沒有院牆,雞鴨在那裡亂飛亂舞,他們可以隨便吐痰,可是不知不覺的,就伸出了一道牆,一道鏤空花牆,一個水光鋥亮的地面,使他們不知身在何處。他們不知身在何處,卻看見了那鏤空花牆的牆眼裡,合歡樹的花絮紛紛揚揚,來回飛舞,飛著飛著,竟落到了自己頭上,變成了自己的頭髮,是染了白霜的頭髮。

就說這大學生的爺爺奶奶,為了這一天,為了跟孫子進城,他們等待了四五年了,在那等待的日子裡,做奶奶的,一天天不停地納鞋底,城裡的路據說滑得不得了,鞋底子沒有東西就會滑倒,遇上有人到她家串門時,氣咻咻地把做好的鞋翻出來,罵道:“王八羔子養的,上哪不好,偏上城裡,城裡有甚麼好?!”旁邊人一聽,就知道是美的不知說什麼好啦。

而做爺爺的,提前一年,就開始了與鄉親們的告別,他告別,不是打招呼說俺要走了,他往往是悄沒聲地就來到了上塘有老人的人家,和他們有一出沒一出地瞎聊,聊完離開時,說:“走啦。”聽的人還以為是說他要回家了,其實在他內心裡,是說他要離開上塘了。他串完了人家,再悄沒聲地來到墳地,在那裡一坐就是小半天,對著地下的祖宗,他偷偷念道:“冒青煙啦!咱家祖墳冒青煙了啦!老了老了,要上城啦!”

可是,他們做夢也沒有想到,祖墳上的青煙當他們來到城裡時,居然串進了他們的胸口,變成一縷呼不出咽不下的火氣。孫子家住的是六樓,只有兩間很小的屋子,他們睡覺的屋子地窖子一樣又陰又冷,這且不說,因為頭一次住樓,那爺爺一下樓就頭暈,進城第三天,就從樓梯上跌倒,踝骨骨折,躺到床上。

做爺爺的躺到床上,那奶奶曾做好的布鞋也和他一樣躺在他的床頭,有那些布鞋擺在那裡,不能走路的爺爺心頭的火不由的就一躥一躥。只想到城裡的道太光滑了,就沒想到城裡的樓太高了,樓梯又太陡了。如果他們有火,他們的孫子孫媳好聲好氣待他們,也還好,畢竟,他們身邊,四五年沒有親人的體貼了。可是,他們的孫子倒沒什麼,他們的孫媳,不但不體貼,一聽他們咳嗽,立即關門,到後來,送進一隻痰盂,再就一天一天也不進門看一眼。

不看就不看,看了,那張南蠻子的小臉兒佝佝得叫人心煩,可是不看歸不看,聲音卻要從門縫溜進來,儘管孫媳是上海人,說話怪腔怪調的,但他們也能聽出來那是在跟他們的孫子吵架,也能聽出他們吵架為得是他們隨地吐痰。因為那腔調後邊的音兒挑得老高,幾乎就是喊,因為每次吵架過後,孫子都推開門來,苦笑著跟爺爺奶奶說,吐痰一定吐到痰盂裡,別再吐到地上。 。 想看書來

上塘書 第一部分(12)

如此以來,本是為了搬到一個屋簷下團聚,最終卻成了仇人冤家,那爺爺,一輩子沒受過兒女氣,讓他看孫媳臉色,一百個不答應!能下地走動時,一有機會碰到孫媳,就粗聲大嗓地吼:“老子地球上走了一輩子,還沒看過誰的臉色。”

孫媳自然不敢還口,但不還口不代表沒有態度,她的態度往往要表現在夜晚上床時。夜晚,只要上了床,那孫子就成了她的出氣桶,往往又捶又打不讓睡覺,往往一哭就哭到後半夜,說就沒見過這麼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