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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部分

然而商人終究還是出現了,要男孩開始剃羊毛。他付了羊毛的錢,並請男孩明年能再來。

如今只剩下四天他又可以到達那個村莊了。他覺得興奮,又同時不安著:說不定那個女孩早就忘記了他。來她家賣羊毛的流浪牧羊人一定不少。

“沒關係,”他對他的羊說。“我在其他地方也認得別的女孩。”

但他心裡明白,其實大有關係。牧羊人就像船員或旅行推銷員一樣,終究會在某個村莊裡遇見某個人,讓他們忘了四處遊蕩的生活多麼無憂無慮。

太陽正西墜,牧羊人催促他的羊群向著夕陽的方向前進。它們永遠不需要做決定,他想,也許這正是它們總是緊緊依隨著我的原因。

羊兒只關心食物和水。它們的日子一成不變,在日升日落之間無止境地延續著。它們既不讀書,也不懂男孩所告訴它們的遠方城市的種種。只要男孩能繼續在安達魯西亞地區找到最好的牧草,它們就會順從地跟著他。它們滿足於食物和水,也慷慨地以它們的毛回報,甚至有時還奉獻出它們的肉。

男孩心想,如果今天我變成一個魔鬼,決定宰了這些羊,一隻又一隻地宰,它們也要等到大部分羊只都被殺以後才會知道。只因為我能帶它們到鮮美的草地去,它們就信賴我,而忘了如何運用自己的本能生存下去。

男孩被自己的思緒嚇了一跳。也許是那間長著無花果樹的教堂在作怪吧?它害他重複作同一個夢,又使得他對自己忠實的夥伴心生不滿。

他拿起前夜晚餐剩下的酒,啜飲了一口,並拉緊身上的夾克。等幾個小時以後,太陽昇到地平線時,氣溫就會過暖,他將無法再領著羊群橫越草原。在這種季節裡,大多數西班牙人都會昏睡著度過夏日。高溫會一直持續到夜晚,讓他不得不一直拎著夾克。但只要一想到必須依賴這件夾克度過夜間的寒冷,他又不敢嫌那件夾克重了。

我們必須隨時因嬴改變,所以,那件夾克所帶來的重量和溫暖,都同樣是值得高興的事,他想。

那件夾克的存在一個目的,就像男孩自己。他的存在目的就是旅行,而在經過了兩年的旅行後,他認得安達魯西亞地區的多數城市。等再見到那個女孩時,他打算對她解釋為什麼一個平凡的牧羊人能夠識字讀書。

他的父母期望他成為神父,這將會為他那平凡的農人家庭帶來莫大的榮耀。他們家一向為食物和水而勤奮工作,就像他的羊一樣。於是他就去學拉丁文、西班牙文,還有神學。

可是男孩從小就渴望去認識這世界。對他來說,這比了解上帝和人類的原罪更重要。有一個下午當他回家時終於鼓足勇氣告訴他父親,他不想當神父,只想去旅行。

“兒子啊,全世界的人都來過這個地方,”他父親說,“來尋找新的事物,然而當他們離去的時候,基本上還是跟來時同一個人。他們爬上高山去看過城堡,最後還是覺得過去的比眼前的好。他們或許是金頭髮,或許有著黑面板,但他們大致跟這裡的人差不多。”

“但我很想去看看他們住的城市和城堡。”兒子解釋。

“那些人看了我們的地方以後說,他們很想永遠住在這裡。”父親繼續說。

“我卻希望能認識他們住的地方,知道他們怎麼過活。”兒子說。

“那些人都有足夠的錢供他們旅行,”他父親說:“而像我們這種人裡,只有牧羊人才能到處旅行。”

“那麼我就去當牧羊人。”

他父親不再多說什麼了。隔天父親交給兒子一個裝了三枚西班牙古金幣的錢袋。

“這是我有一天在田裡發現的,本來是想當作遺產留給你的,現在你就拿它們去買牲畜吧。儘管向原野去吧,總有一天你會明白我們的土地最肥,我們的女人最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