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狠辣盤算那是不可能的。而眾家匪首們也難免要在心中怨恨:明明是你混天龍糊塗中計,還無力突圍,明明是你混天龍發瘋殺了傅鐵雲,搞得咱連投降都投不成,憑啥你任嘛不管,讓咱們跟你一塊等死?
等死麼?這可不符合流寇的一貫作風。他們要是願意等死的人,那一開始也就不會出來造反了……
於是,那些註定要醞釀的陰謀在營寨的各個角落悄無聲息地發酵著,每一頂看似平靜的帳篷下面都有可能掩蓋著面目猙獰的勾連。
“和那些曾經偉大卻終於陷入內外交困而滅亡的王朝最後所經歷的那些事情完全一樣,也許河北流寇的最終結局是覆滅於自相殘殺……”
想到這裡,陸子周不禁笑了笑,握著書的手也很隨意地搭下來,擱在腿上。
他的確是有些許的出神了。最近這段時間,他的思緒總會在不知不覺中偏離開謀略的重心。前所未有的消極與倦怠影響著他,彷彿他是個局外人似地。
這樣是不行的!陸子周揮了揮手,彷彿是將那些華麗而空洞的詠歎調都揮開去似的。
“今天是什麼日子?”陸子周問他的書童
“呃……”那位大名鼎鼎的迷糊大人從盹意中警省,遲疑好一陣子才回答道:“十一月二十八了吧,可能……”
“才剛剛十一月二十八麼?宣華二十九年可真漫長啊……”
風捲著雪花灌進來。
迷糊一個激楞,睏意全消。抬眼看去,卻是小成掀著簾子走進帳篷。
迷糊跳起來去拉棉簾,大呼小叫道:“快放下,冷死了!”
小成卻是不同於往日地嚴整。他不理會迷糊,肅然站在那裡,很是堅毅的樣子。雪落了滿頭滿臉也沒拭,只簡單地拱手為禮,便道:“先生,眾位當家地請!”
陸子周手一頓,方才點頭道:“知道了。我換件衣衫咱們便去。”他站起來將書放在桌案上,轉身往後帳去。
小成目光在陸子周的後背逡巡片刻,最後落在開啟的書頁上。春秋左傳開篇第一句“鄭莊公克段於鄢”赫然在目。奈何小成是不識得字的。他只是想:“軍師真是沉著啊,這當口竟還有心情看書?”
陸子周換了件袖子極寬的青色的袍服,赤足踏著木屐。迷糊撇撇嘴道:“你不冷啊?”終於也不再說什麼,看著陸子周和小成一起迎著嗚嗚作響的風雪出了門。木屐在雪地上留下長長的兩道齒痕,迷糊伸了個懶腰,放下帳門,卷著厚厚的熊皮滾到火盆邊睡去了。
最後的時刻被安排在大堂而不是陸子周更加中意的雪地,不過既然渾天龍都沒有說什麼,他也就沒什麼可挑剔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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階下站滿了劍拔弩張的武士。他們整齊地排列著,將中間那個屋子圍得密不透風。他們幾千人一律一聲不響,昭示出比劍拔弩張更令人心悸的威壓。他們沉默地看著小成和陸子周走到近處,他們沉默地轉身,他們沉默地讓出長長的甬道通往大門。他們汗津津的臉上閃爍亡命之徒所特有的帶著戾氣的木訥。
陸子周沿著人牆夾著的通道往裡走,他聽見自己的木屐踏在雪地的沙沙聲。他要見證的是一個英雄的死亡。
小成在前面推開門,陸子周呼了一口氣,跨過門檻。烏黑的大門在他背後關閉。
大堂遠比大堂之外的劍拔弩張更加緊張,彷彿崩到極致的琴絃,只要一滴水的重量便要噶然斷裂。流寇的首領們都站著,或者抱肩,或者單手揣進懷裡,或者乾脆直接提著單刀,目光卻一律盯著混天龍,發出野獸樣幽幽的光。混天龍仍然坐在中間的位置上,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握著巨劍的手卻彷彿因為太過用力指節都泛起了青白的顏色。元元也是坐著的。她眉頭輕顰,手指在桌案上緩緩敲擊著。而這所發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