撈了上來,沒準魂給丟在水裡了,那辦喪也沒用,魂不在,吃穿用就是燒了也白費。於是他出個招,叫大家各自省些糧食灑在水塘裡,當時他們農場主要種植大豆,那就灑豆子當獻祭品,這麼做還挺湊效,可是持續時間不長,沒過兩三個月又有人瞧見了鬼影子,還是在塘邊上跨來跨去,於是大夥兒每隔一個季度就去灑回豆子,就這樣,直到徵收土地之前,那孩子都沒再出現過。
那時人窮,灑豆子已經是極大的浪費了,如今糧食豐足,多弄點花樣也能負擔得起,奶奶經歷過那次鬧鬼事件,到現在仍然心有餘悸,可總不能直接對死者家屬說你孩子不僅被淹死了,連魂也跟著丟了吧?這不合適,於是才讓自家人悄悄辦這事。
李安民去灑過雜糧之後,回來想了想,還是把自己撞見楊春波的事告訴了奶奶,她跟奶奶可說是無話不談,如果葉衛軍是她的知心大哥,那奶奶就是李安民從小到大的“知音姐姐”,遇上什麼煩心事兒,好心情還是壞心情,她都會毫無保留地對奶奶傾吐,也不怕老人家操心。
在這上面她就跟趙小薇全然不同,她覺得孫女兒孝順奶奶是天經地義,奶奶為孫女兒操心也是人之常情,李安民跟奶奶的關係好到就差沒在她肚子裡滾一回了,所以說起這些牛鬼蛇神的事也全無顧忌。
奶奶從來都是信這些的,所以對孫女兒說的事情她是照單全收,毫不懷疑,但奶奶心地好,疼小孩,就開導李安民說:“你也別怪小波,快過年了,村裡張燈結綵納喜氣,水塘裡卻陰暗冰冷,他那麼貪玩的一孩子,也許是太寂寞了,才想出來找個伴。”
李安民心說誰不找偏找上我?估計還記恨著被打屁股的那頓仇。葉衛軍不是說過鬼易積怨氣嗎?而小孩子的好惡心是最強的,且不會像成人一樣明辨事理,要不怎麼說小孩子是怪獸呢,大概奶奶說的寂寞也是一方面原因,但是寂寞這種感覺,稍不留神就會轉變為吞噬人心的負面情緒。
當她站在學校門口看著別的同學與父母手牽手離去的背影時,除了羨慕還會有種很深的失落感,眼紅於自己得不到的,埋怨自己的家庭和親人,每當類似的負面情緒即將磅礴壯大時,奶奶就會出現在眼前,穿著她那身繡工精緻的黑絲絨旗袍,滿臉笑容地牽起李安民的手,用溫柔的聲音撫平了李安民心中的委屈。李安民覺得自己之所以能筆直地朝正道上發展都是奶奶用心澆灌的成果。
當晚,她做了個夢,夢到楊春波滿身淤泥地在田壟上遠遠看著燈火通明的村莊,村民們為了迎新春正興高采烈地忙進忙出,嵌在汙泥當中的那對小眼睛盈滿了淚水,悲傷中流露出一絲怨毒的目光。
舟山奇行01
辦完喪事,該迎新春還是得迎,大夥兒都開始忙年,高掛燈籠砌春牛,從村頭熱鬧到村尾。嚴家有三子兩女,女婿是招進門的,雖然平時只有三嬸服侍公公婆婆,但像過年這種大節日,無論再忙,子女們都得回父母身邊吃頓團圓飯,自記事以來,李安民從沒見過有人缺席,在孝順老人上面,嚴家人絕對可以稱得上模範,就是姑嫂之間、兄弟之間,那相處的也是非常和睦。
李安民最近的日子過的很是充實,被請到村長家裡幫忙寫對聯、屏條,說起來是大學生呀,就算不是本村土著,也挺受追捧的。農村的春節比城市裡熱鬧多了,也更注重傳統習俗,楊家村是個帶有宗族性質的村莊,連辦喪都是一家事全村動,像過年這麼隆重的節日肯定不可能各過各的,除了年夜飯要規規矩矩在家裡吃,其他全都是集體活動——集體掃塵、集體到村長家領窗花對聯,你幫我、我幫你,家家戶戶不分你我他。
城市裡哪有這麼濃厚的過節氣氛,李安民本來忙得挺開心,可是她爸嚴德懷一到場,整個心情就跟著低落下來。
大年三十中午,嚴家一大家子都聚在堂屋裡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