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告辭。
細娘先捨不得了,哭得兩眼淚汪汪的,要他再住幾日。小五也自感激爺孫倆的救命之恩和悉心照顧,又多留了兩日,剛好有時間將“三十六星宿”傳給小妮子。
終於到了分離之時,雖是尋常百姓家,爺孫倆還是為小五備了足夠的盤纏,他如何要得?堅辭不受,還是細娘對他耳語幾句,才紅著臉接受了,最後,小妮子更把心愛的小白馬送給他,有了她剛剛的耳語,小五不敢不要。
當下依依而別,小五依舊是牧民裝扮,騎著細娘的小白馬,避開遼軍的巡查,長途跋涉,穿過剛經戰禍的燕南大地,沿途所見,生靈塗炭,哀鴻遍野,更有大片無人掩埋的宋軍屍首,與野狗禿鷲相伴,令人不忍目睹。小五思緒萬千,心潮紛亂,無論天下興亡,苦的終是百姓!
回到宋境,卻又是另一番景象,炊煙裊裊,行旅繁忙,壓根看不出剛歷一場大敗,亦不難看出遼軍兵力捉襟見肘,無力擴大戰果。他沿途打聽宋軍大營訊息,才知主將劉延慶已被羈押,而敢戰士皆已退回原籍,顯示朝廷被這兩場敗仗所懼,短期內再無北窺之心。
小五離開相州時的一腔壯志被這連番打擊消磨幾盡,無精打采地奔回家鄉,倒是胯下的小白馬相當歡騰,它剛滿三歲,正是渴望馳騁的年齡,頂著寒風,在官道上跑得飛快,輕輕鬆鬆,便日行二百里,端的是匹好馬。
這一日過了相州,直下湯陰,到了永和鄉,小五想著數月未見的父母妻兒,臉上難得地露出笑意,快馬加鞭。日剛偏西,看看孝悌裡就在眼前,不想樂極生悲,一陣風塵捲過,他的沙眼毛病又犯了,眼淚撲簌直流。
迎面走來幾個熟悉的鄉人,見小五這模樣,皆面有慼慼,一齊向他拱手致意,又是連連搖頭嘆息,連寒暄也省了,就走開。倒弄得小五莫名其妙,心想自己是吃了敗仗回來,但人卻是好端端的,也不至於讓鄉人如此哀嘆吧。
就在滿腹狐疑中,小五看到了家門口的大槐樹,剛好自家的柴門開了,走出一個甚是眼生的俊俏小妮子,一襲綿襦短裙,都用素色粗麻,頭上和腰間則各纏著一條麻帶,他不由吃了一驚,是誰家在辦喪事?
'貳拾捌' 忘記你
只見柴門*,另走出一個虎頭虎腦的頑童,也是全身縞素,跟在小妮子身後,親熱地直喊“姑姑”。小五的腦袋“嗡”地一陣響,那頑童不是兒子嶽雲嗎?難道是自家……他簡直不敢想下去。
那個年約十一、二歲的小妮子疼愛地將嶽雲抱在懷裡,自袖中掏出一個果脯,塞到他的嘴裡。不想嶽雲眼尖,一眼看到了大槐樹那邊的父親,自小妮子懷裡張開雙手,含著果脯,喜不自勝地叫道:“爹爹、爹爹……”
小妮子聞聲抬頭,看到小五,面露驚喜,抱著嶽雲便迎上來。小五翻身下鞍,將小白馬栓在樹下,疾步向前,接過兒子,瞅瞅小妮子,一團疑問不知從何開口。
“五哥,不認得么妹了麼?”小妮子微微一笑,卻又眼圈一紅,“快進屋吧,大娘想煞你了。”
“么妹?”小五幼時的記憶被喚起,他確實有一個最幼小妹,是叔父嶽睦的獨生女嶽楚,他曾抱過她的,當時她才兩歲,後來隨叔父去了外地謀生,一晃十年過去了,這乍一見,如何認得。
“爹爹回家了、爹爹回家了!”少不更事的嶽雲騎在父親的脖子上歡叫著,屋裡頭聽到動靜,前後腳走出三人,卻是小五的大姐嶽紅、六弟嶽翻和渾家劉荔。
小五見三人也是一身喪服,心頭亂跳,勉強向大姐問:“阿姐,怎麼回事?”
嶽紅未語淚先流,小六見了五哥,如得了主心骨,大哭起來:“爹爹,爹爹不在了……”
“爹爹他……”小五的身子晃了兩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