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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部分

,江東。”我壓低了聲音,瞟了一眼仍舊一個人在那裡呆坐的女孩,她眼圈紅紅的,使勁咬著可樂瓶裡的吸管,“別在這兒,她看見心裡會難過的。”

她說:“她看見心裡會難過的。”我說:“你怎麼這麼好?”她笑笑,“因為我不認識她。因為這點小事是個順水人情。因為——”我打斷她,“你還真不浪漫。”“本來。”她仰起臉,“這種,只能算是‘小善良’,不算什麼。真正的‘大善良’,太難做到了。”然後她像大人那樣嘆口氣。我知道她想起什麼了。

後來我們走出那間店,來到我們平時常來的公園的湖邊。四月是草坪綠得最不做作的季節。她枕著我的腿,起風了。“天氣預報說,明天沙塵暴就要來了。”她說。我突然緊緊地抱起她,她的身體很軟很暖和。

“天楊。”我說,“天楊。”

“這下好了。”她的氣息吹在我耳邊,“這下再也沒有人來跟我搶你了是吧?”

“是。”我答應著,“沒有了,再也沒有了,現在就剩下咱們兩個人,咱們誰也不怕了。”

“我怕。”

“怕什麼?沒什麼可怕的。”

“江東你愛我嗎?”

“愛,愛得……有時候我自己都害怕。”

“我也一樣,江東。”她深呼吸了一下,“所以我怕,可能有一天,咱倆都會死在這上頭。”

“別說死。”

“我不是指那種‘死’,算了,江東你跟我說說話行嗎?我是說,咱們說點別的。”

“對,我也想說點別的。”

於是我們那天說了很多“別的”。氣氛慢慢變得平靜,我們說了很多,漸漸地對彼此說了些從沒跟人說過的話,我是說,有些事我們從沒想過要把它們付諸語言。比如,我說起了我初中畢業那年,去過一次巴黎。

那年父親說這趟旅行是為了獎勵我考上北明。那時候——即便是現在,對一個十五歲的女孩來說,也是一個大獎。一個星期,我住在父親的斗室裡,算上衛生間十五平方米的小屋,只有一張單人床,被我佔了,剩下的空間打個地鋪都是勉勉強強的。在那個狹小的空間裡,我忘了一出門就是那個傳說中的巴黎。抵達的那天晚上,水土的關係,我發了高燒,昏昏沉沉地睜開眼睛,滿室侷促的燈光。父親輕輕地撫摸我的臉,我在他的瞳仁裡看見有點膽怯的自己。男人的手指,溫厚有力,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味道。次日黃昏,熱度退了,父親說:“帶你去塞納河坐船。”我們坐著哐啷哐啷的地鐵,在一片黑暗中前進。我打量著幽暗的站臺上汙穢而鮮豔的塗鴉,需要自己開門的憨厚的地鐵,人們的臉因為速度而模糊,不知道自己已經變成了一個龐大的孤獨的一部分。我輕輕握住了父親的手,突然聽見了音樂。賣藝的老人拉著手風琴,在一片鋼鐵、速度和*的氣息中,這音樂旁若無人。地鐵口的風很大,沿著臺階走上來,看見雕像。父親說:這就是大名鼎鼎的左岸。然後我就知道,我愛上這個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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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楊和江東(2)

我忘不了那個坐在協和廣場的黃昏。大氣的福克索斯方尖碑像棵胡楊一樣挺立在夕陽下面。我看著它,知道現在該是塞納河邊的攤主們慢慢收拾起六十年代碧姬·巴鐸的海報的時候。那時候我突然想:羅丹的思想者凝視著綻放在一九六八年五月的薩特,他們,這些偉大的靈魂,都為飢餓的人類夜不能寐。可是他們見過沙塵暴嗎?一陣風吹來,父親的大手覆在我的膝蓋上,他說:“巴黎就是這樣。七月份,風也涼涼的。”

我穿著一條在巴黎買的淡綠色的連衣裙。父親說:“好看。”那些天我們的話很少。我要換衣服的時候他就進到那間只站得下一個人的浴室,像玩捉迷藏一樣問一句:“好了沒有?”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