斑鳩毛抱起稻草轉身剛離開,便一哄而上,在殘留的稻草梗上啄起來。麻雀們也使用爪子,和家裡的雞一樣。
又有動響,是人的腳步聲,於是麻雀們再次慌忙逃離。
第二章
來人一路小跑著跑進草垛地。
來人是一位身穿件大紅底子浮著黑白相間碎花棉襖的女人。女人跑進草垛地換成平步走。兩眼也不四處看,只是抬頭望了一眼天空,然後拿手撣撣發頂的雪花。她身上也有雪,但沒顧到,或許是她故意不去撣。
女人是村裡廣祿閶門的媳婦,泥水匠富才的老婆,叫梅子。梅子一頭短髮,因為拿手撣過發頂上的雪,看起來頭髮有點亂。這是一位臉蛋是橢圓,眼睛和鼻子以及嘴巴都長得不錯,且又特別和諧地搭配在一起的清秀女子。這樣的女子,即使頭髮再凌亂,也不會給人有邋里邋遢的感覺。
梅子的棉襖有點肥,她剛才跑動著,身體失去了平時的那種輕盈。而且雙臂揮動不自如,又有點顯得企鵝走快步那種笨態。
麻雀們見了梅子,重又丟下一連串的“唧唧喳喳”逃走了。它們還是拿自己的“土話”罵人,根本不會因為你是美貌女子而留情面。
梅子走到草垛前,也伸手拔草。她面對的是一個小草垛。梅子家眼下只有三口人。她,她丈夫富才,還有富才的母親宋初花。富才的父親老早就死了。她和富才結婚已經三年,但至今尚未有孩子。
那邊之揚已經將稻草撒到廄裡,轉身出來的時候第一眼就看到正使勁拔草的梅子。
草垛子雖小,壓得不怎麼結實,但梅子是女人,手勁和腳勁也不大。再說她也不是個經常做力氣活的女人。老公富才是鎮上工程隊的泥水匠,他的工錢夠一家開銷。即使是生產隊那會,梅子也不出門賺工分。分田到戶後,自己不種口糧田不行了,但梅子家裡也往往是僱人來料理農事。育秧,種田,收割稻子;耕田、耙田,那些原本就屬於男人的事,不在話下。然而梅子也不做拔秧,插秧,那些本來屬於女人做的活。偶爾去曬穀場和婆婆一起曬穀子,但力氣活還是有人來幫著做。比如抬挑谷籮。富才養著梅子,讓梅子成了習慣。
村裡人說,梅子要是有個孩子,也算是幸福安逸過日子的女人了。然即使不提古訓——不孝有三,無後為大,沒有孩子的女人,除了讓人瞧著不對勁,自己的內心也往往是空落落,過日子沒滋沒味的。
缺乏力氣,也不講究方法,梅子一抓只能抓到一小撮,抽出來後又沒剩幾根了。但她嘴裡還發著“嗯嗯”聲,讓人聽著感覺來,她似乎是使了很大的勁。
之揚看到女人的背影,起初還沒認出是梅子。他們兩家一個住村子的東北頭,一個住東南,相隔有點距離。平時梅子又不輕易出門,梅子嫁到荒地村的廣祿閶門雖有三個年頭了,之揚雖見過她幾次,但並沒有說過話,或者有什麼交往。所以只能說是一般的面熟。
儘管只是一般的面熟,但看到梅子那個拔草的樣子,又“嗯嗯”著空使勁,之揚覺得自己還是應該上去幫她一把。
之揚朝梅子走去,同時又故意拿腳弄出點聲音來,他怕人家嚇著。
梅子聽到身後有聲響,回頭過來,臉上還是略有些帶驚嚇。不過她很快讓那份驚嚇從臉上消失了。
梅子沒松去抓著稻草的手,扭頭看著之揚,還朝之揚友好地笑笑。
“我來替你拔。”斑鳩毛說。
聽到之揚說,梅子這才鬆了手,同時問道:“你也是來餵牛的?”
儘管那是廢話,人家冒雪來牛廄,還能特意來玩?不過那是平素裡招呼人的話。之揚“嗯”了一聲,算是回答。之揚起手拔草,梅子自己閃身到一旁。她看著他拔草。之揚拔梅子家的草垛,用不著太費力。儘管之揚沒什麼費力,但草垛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