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不滿十六歲的愣頭青,在放學的路上打架,不管擱到何時何地,都算一樁稀鬆平常的小事,前幾天發生在本地——艮山州府歷山城的一起,卻惹起了滿城風雨。要怪也怪兩個當事人,在旁人眼裡,他們確實一點也不稀鬆平常。
吃虧的一個,本州首富的寶貝繼承人,名叫稷騰,稷家不說富可敵國,至少本州諸城的一半產業,都有他家的名分,即使有頭有臉的大人,照了面,也要敬稱一聲少爺。
另外的一個,也可算是一個了不得的人家了,乃父正是本州州牧大人的首席師爺,位似不重,權卻不輕,儼然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威勢,真所謂是悶罐子裡化石灰,不明底細的人,根本不可能知道人家真正的熱度。州牧以下的大小官吏,對他可比名正言順的副州牧還要恭敬幾分,只緣實在鬧不清,師爺嘴裡出來的話,到底是州牧大人的意思,還是師爺自己的想法。他的獨養兒子,自然也不能叫人小覷了去。這就是我的亡靈宿主,姓爰名慧。
聽爰家下人從外面回來學說,這幾天的街談巷議,盡是這個。我的替身自己又何嘗不清楚,儘管出事以後,爰慧一直足不出戶。倘若不是懾於自己父親的威勢,恐怕本州電視臺的社會新聞欄目都會毫不客氣地曝光。
報紙可就不會那麼客氣了,不象電視,控制權完全掌握在官府手裡。尤其是本州的兩大報紙,日報與晚報,稷家都掌握著絕對數量上的股份。自然免不了要大肆渲染一番。
那兩張刊在頭版的彩色照片,選得十分精彩,一張,對方躺倒在一汪血泊之中,昏迷不醒;另外的一張,則是躺在州立醫院的手術室裡,大小儀器管線,有如原始森林裡的樹藤一樣繁多複雜,幾個身著藍色手術裝的醫生正在忙於搶救,僅露出半個頭臉的受害人,看上去奄奄一息,危在旦夕,任何不知情的人,肯定會把肇事者想象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惡魔。
爰慧多麼希望自己的父親能把電視臺也請回家來,讓他好有一個辯白的機會。然而這隻能是一種奢望,他的父親本身,根本就不容兒子辯白。以這一位師爺的觀點,不管事出何因,只要把對方打成這樣,就有逃脫不了的罪責。如他兒子的這般年紀,根本不存在殺人放火的正當理由。
若非爰慧的母親一直從旁苦苦哀求,說不準人家還會給他的兒子來一頓以血還血,以牙還牙的極端教育。實在沒辦法,苦命的兒子只能對著可憐的母親,眼淚汪汪倒苦水。
不錯,這一切皆是因我而起。當年也不知道哪兒出了問題,我確實是投進了爰慧的胎盤之中,可我的亡靈,卻始終沒能跟他真正融為一體,我,還是我,有如一個寄宿在別人家裡的房客,只是得到了補充能量,維繫生存的一席之地。而我的替身依然有自己的靈魂,儘管沒有我那麼理智,可也確實是在一天一天的成長,到了後來,甚至出現了分庭抗禮的尷尬局面。
這樣一來,他自身的人格表現,必定會出現種種分裂的跡象,而外人不可能知曉箇中的秘密,同時也由於我開始沒有經驗,時常直接現身在他的腦子裡,反叫他對我造成了一種難以名狀的依賴。所以在他的同類之中,爰慧肯定要被視作一個瘋子。
大凡瘋子,似乎都會受到外人的歧視,在我們的星球上,也不例外。可他父親的積威在那裡,誰也不敢當面堂而皇之地嘲弄他。至於背後說三道四,當然只能是眼不見為淨嘍。唯有那一個稷騰,自恃家裡財大氣粗,從不把誰放在眼裡,常常有幾個跟屁蟲,簇擁在他的身邊,狼狽為奸,為虎作倀,想欺負誰,就欺負誰,大凡知道他的人,都避之唯恐不及。我很瞭解,爰慧本人,儘管家庭背景十分過硬,不會象一般人一樣頗多顧慮,可也實在不想去招惹那種天生的無賴。
也許是我的關係,到現在,我還完全沒有跟我的替身道明真相,十六歲不到,別說假以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