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她一定會有個熱望:撞死在華美的大理石牆上。
〃我知道你們什麼也沒幹。那我能問一聲,一男一女關在這樣的套房裡整整三十六個小時都沒幹點什麼嗎?〃
假如辯解進行到這裡,她只有撞牆,死給他看。
所以她不辯解。所以盧晉桐理直氣壯地把贏來的錢全部兌換成現金,匯到自己戶頭,她一聲不吭,任憑三個人的關係在暗地漚著,越漚越汙糟。
當天的晚餐上海男人又揮金如土,曉鷗用眼睛哀求盧晉桐,哪怕做做樣子,跟他爭搶一下賬單也好啊!後來結酒店的賬單時,姓尚的還是那麼漫不經心,談自己的收藏、繪畫、紅酒、名車。他一面漫談一面審閱賬單,曉鷗和盧晉桐退後幾步,等在他的側後方。曉鷗對盧的耳朵說,他倆至少該承擔一半房費。盧一句話不說,跟沒聽見一樣。曉鷗又說尚總花得太多了,他倆應該把他們那間臥室的錢付了。
〃閉嘴。〃盧晉桐說。
〃咱們憑什麼讓人家給咱花那麼多錢?!你又不是沒錢!〃她屈辱得要哭了。
盧晉桐不做聲。尚在跟櫃檯裡的人討論什麼。
〃以後我帶你住那個套房。〃盧晉桐低沉地莊嚴地說。
住那個套房不光要花得起房錢,還要掙到超級貴客的身份,這靠賭的頻率、賭的流水累計;賭注之大,令人生畏。這意味著他盧晉桐還要更奮發地賭,更頻繁、長久地出現在賭桌邊。姓尚的似乎跟酒店經理爭吵起來了。酒店經理熟識他,叫得出他的名字,一臉孝敬的笑容。盧晉桐叫曉鷗聽聽他們在吵什麼。曉鷗的英文最多是幼兒園中班的。
〃好像經理要尚總付什麼費用,尚總不願意……〃
又聽了一會兒,曉鷗聽清了,是要尚付浴袍的錢。尚此刻轉過身,問盧晉桐是否拿了主臥室的浴袍。盧晉桐傲慢地笑笑。
〃不讓拿嗎?我以為你花那麼多錢請我倆客,帶一件紀念品走總是可以的。〃
大約有兩秒鐘,姓尚的和盧晉桐眼鋒對著茬。
曉鷗額頭的髮際線一麻,冷汗出來了。
結完了賬,三人又像什麼也沒發生一樣,一塊去吃了頓簡餐。餐間尚說,那個經理太操蛋,要他付兩千塊買那件浴袍。他漫不經意地問盧晉桐有沒有看見浴袍的商標是〃愛瑪仕〃,盧晉桐哈哈直樂,說他偷的就是〃愛瑪仕〃,不然值當嗎?
曉鷗感覺得到盧晉桐的傷痛。他那麼傷痛,就要你姓尚的出血,出得越多越好,能讓你多出一毫克絕不替你省著。姓尚的也只能嚥下吃進的虧。漫不經心地談起總統套房的設計師某某某,是他的老朋友,還有某某酒店、某某博物館是那人設計的。盧晉桐問他,在賭場賭多大的盤才有資格住總統套房。上海男人輕描淡寫地說:一盤一千萬。盧的喉結唿嗵一下沉下去,生吞下八位數字,又慢慢地穩健地浮上來。曉鷗看見他此刻目光放得極遠,十多年來這一國人不知該信仰什麼,但盧晉桐此刻受到了啟迪,看見了信仰幽靈般地飄過。住進總統套房,是他從此刻以後的信仰。
〃曉鷗,我一定會帶你去住那個套房。〃他對曉鷗宣誓,拉著她的手。
上海男人一扭臉,怕自己按不住的冷笑給盧看見。
〃誰要你帶我去住?有什麼意思?〃曉鷗拔出手來。
〃真沒意思?〃他話中有話了。
梅曉鷗滿嘴的說不清,滿心的懊糟。
〃那什麼有意思?〃他又去捉捕曉鷗的手。捉到後搓揉著。這是他盧晉桐當眾幹得起而你幹不起的,尚總。
梅曉鷗在那一刻想起阿祖梅大榕來。據說梅大榕定親定了梅吳娘想震住她,或者說想取悅她,比如他能把頭埋在水裡一個鐘頭不出來,還能一口氣吞三口鹽,還能逗母雞打鳴。他一身把戲都是為了讓梅吳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