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孫元起平時很低調,可是所作所為,從來沒有保密的意思。有心人一尋摸,這大風小事兒就都清清楚楚地落到了溥倫的案頭上。
溥倫翻閱了一回,不覺得有些撓頭:這姓孫的,好像真沒有什麼把柄,而且後臺也夠夠硬,除了叔祖是孫家鼐,他建學堂還得到袁世凱、張之洞、劉坤一等人的捐助,恐怕和這些督撫多少有些瓜葛。這般盤根錯節,卻不好往死裡整他。別到時候狐狸沒逮著,反惹一身騷。;
此人還經張百熙保舉,是個從六品的芝麻官。雖然官不大,可畢竟大小是個官,對付尋常人的招數根本用不上。如果只是稍微難為難為他,那就更難了。
紙張在手裡翻來翻去看了幾回,溥倫的眼睛落在了“鑲紅旗”三個字上,問那下人:“你確信,這孫元起建學堂的土地,原來是鑲紅旗的?”
“四爺,沒錯兒!小的見到原先的地主,親口核實的。”下人諂媚地答道。
溥倫站起來,興奮地一拍桌子:“好!你去把那地主找來見我,爺有事兒與他商議!”
沒多大功夫,下人便把地主找來。
與一年前相較,這位叫額楚的地主氣色明顯好許多,身上的衣服也不再是破爛流丟,而是一件八成新的夾棉袍。進屋見了溥倫,急忙打千請安:“奴才額楚,給貝子爺請安!”
“呵呵,好!來人啊,看座!上茶!”溥倫笑容滿面,看著額楚跼蹐不安的樣子,溫聲勸慰道,“聽說,你祖上還是從龍入關的將軍呢,對我大清之底定中原居功甚偉啊。如今你我又都是鑲紅旗下的,見面不必拘謹的!”
額楚小半個屁股虛搭在繡墩上,手裡端著茶碗也不敢喝一口,渾身上下都不自在,猶豫半天才張口問道:“不知貝子爺找奴才來有什麼吩咐?”
“哦,是這樣的!”溥倫細細品了品茶碗中新上市的小葉茉莉雙燻,才繼續說道,“爺前幾天去香山看紅葉,路過一個地兒,景色很是不錯。爺在城外正缺個避暑消閒的莊子,見了那兒,非常中意。回來查了黃冊,知道那塊地是你的,所以今兒把你找來,想跟你商議一下買地的事兒。”
“貝子爺說的是崇禎陵附近的那塊山地吧?”額楚問。
“是啊,就是那塊地!”溥倫點點頭。
額楚放下茶盞,躬身衝溥倫拱拱手:“貝子爺,實在對不住!那塊地原先是我的,不過去年已經賣給孫中堂的侄孫了。”
溥倫早已知曉,所以只是淡淡一笑:“不打緊,不打緊!按照大清律,這土地不管是死賣還是活賣,只要原地主在五年之內加倍賠償,都可以贖回的。而且,大清律還規定,這旗下田地買賣,應該首先詢問旗內諸人是否購買,諸人都不願意,然後才能賣給他人。所以,爺給你三倍的價錢,你去把地贖回來,然後再轉讓給爺,你看如何?咱們都是按大清律辦事,合情合理,就是孫中堂本人,也說不出個‘不’字來。”
“……”額楚一言不發。
溥倫見額楚低頭不做聲,直以為他在權衡得失,又繼續加碼:“放心,爺給的價錢絕對公道。以後如果那個姓孫的找你麻煩,你儘管來找我,爺替你出頭,決不讓你吃虧!”
額楚猛地抬起頭:“貝子爺,這地,奴才不能贖啊!”
“為啥?”剛才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的溥倫,聞言一愣。
“去年**月份的時候,皇上、太后西狩還沒有迴鑾,月份錢已經斷了一年,奴才家裡人口多,為了換口吃的,當衣服、當家什、當宅子,最後就剩下那塊地了。本來也想當掉的,可當鋪裡說,那地裡盡是石頭塊,白送也沒人要,死活不收。眼看一家老小就要活活餓死,正好那孫家派人來買地。‘人窮志短,馬瘦毛長’,奴才當時心想,隨便給個幾兩、十幾兩銀子就賣,過一天算一天吧。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