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想,人家說,‘你們一大家子都靠著這吃飯,總不能看著你們把地賣了,以後捱餓。’硬是給了奴才兩三千兩銀子。這才讓奴才一家老少吃飽穿暖,過上安生日子。我們闔家無不感念他的恩德。
“孫家把那塊地買來後,耗費巨資建成學堂,裡面讀書的學生不僅不要錢,還發衣服、供吃喝。奴才的兒子就在裡面上學讀書,至今一直受著人家的恩惠。”說到這裡,額楚噗通跪倒:“貝子爺,咱旗人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我可不能做這不仗義的事兒,讓人罵一輩子啊!”;
溥倫頓時大怒,氣急敗壞之下,將手中的乾隆官窯粉彩茶盞摔個粉碎,戟指破口大罵:“好,整個八旗,就你一人仗義,我們都是玩恩負義之輩?你懂個屁!不知好歹、吃裡扒外的狗奴才,滾!滾!滾出去!”
額楚一番話,讓溥倫肝火大作,對孫元起的恨又多了三分,原先只想難為一下,現在把他整死的心都有了,可是狗咬王八——找不著下嘴的地方!
這時候,有下人湊上前來:“四爺,這種事兒,不如請周師爺出出主意?”
溥倫一拍腦門:“對啊,我怎麼把他給忘了呢!”
這周師爺乃是出自著名的師爺之鄉紹興,早在二三十年前就來到貝子府,做了溥倫父親載治的幕僚。他不僅擅長處理文書、鑑賞字畫、吟詩作對,最重要的是,他精通大清律,寫的訟狀奏摺摘隱發微、刁鑽狠毒,端是厲害。自從載治去世後,周師爺雖然還在府上做幕僚,不過因為年老,已經很少露面。所以溥倫才一時半會沒想到他。
稍做準備,溥倫提著禮物、抱著材料,來到周師爺的院中拜望。
周師爺收了禮物,也不多問,仔細翻看材料,最後說道:“老朽在府上叨擾已數十年,蒙兩代東主厚恩,無以為報,始終耿耿於懷。雖然早有歸鄉之志,也不敢提起。今日便為貝子爺起草奏摺一份,老朽便可安心歸去了!”
過了一日,周師爺便送來草稿,溥倫一讀,只覺得後脊樑上嗖嗖地冒涼氣:薑是老的辣,這老棺材瓤子果然刁鑽狠毒啊!
六十、卻恨轉多聰慧事
“奏為私立經世大學隱患甚鉅亟須早為之計恭摺密陳仰祈深鑑事”。
這是周師爺草擬奏摺的標題。用現在的話說,就是經世大學危害太大,必須早日剷除,希望皇太后、皇上下旨批准。
溥倫接著看下去,只是草稿上寫著:
我大清自太祖高皇帝建國立極,有國二百餘年,列朝聖主無不於萬幾之暇,大興文教。故天下臣民翕然向學,人人知忠孝仁義,戶戶守三綱五常,家藏詩書,裡有絃歌,真三代以下未有之景象也。
經雲:“苟日新,日日新,又日新。”“周雖舊邦,其命維新。”值此數千年來未有之大變局,皇太后、皇上高瞻遠矚,洞燭機先,審時度勢,與時遷易,以期我大清千秋萬歲,與天地無終極。此善之善者也。
奴才伏讀二十七年八月初二日上諭,有“人才為庶政之本,作育人才,端在修明學術”等語,並著各省開設中小學堂。上諭本以推廣教化、造就人才為宗旨,臣民具當恪遵懿訓,爭自濯磨,為國效力。故下詔以來,各省中小學堂林立,講習之聲遍及海隅。然良田千畯,必有蛇鼠;樹蘭九畹,乃生荊棘。此中最尤者,為京郊之私立經世大學,包藏禍心,非毀聖道,傷風亂俗,罪通於天,至有令臣下不忍言者。奴才私以為,其有不容誅之罪十,今謹為我皇太后、皇上一二陳之:
不遵臣道。該學堂之教科書,奴才細細翻閱,通篇上下並無“忠君”二字。雖別無違礙處,然此等險詖之意,更有甚於違礙者。誅心之刑,重於誅行。此不容誅之罪一也。
不敬先師。該學堂以名教綱常為陳腐,教授學生概不用《四書》《五經》。晦朔之日,復不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