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所長緊追幾步,又湊上去說:“你身為一代國士的後裔,如今國難當頭理當挺身而出,豈有置之不顧之理?”
陳家鵠突然剎步,佇然而立。
“這是一條死亡之路!毀滅之路!自殺之路!不歸之路!你休想把我騙去!”陳家鵠突然暴跳如雷,像機關槍一樣對陸所長大聲嘶吼,連發不止。
陸所長退開一步,輕蔑地說:“這樣的話我曾不止一次聽汪精衛先生說過,難道你也是求和派?”
陳家鵠稍稍平靜了一下自己,喘息著說:“我不是求和派,要投降我又何苦回國?你聽錯我的話了。”說著就近找了塊墓石坐下,一副心力交瘁的樣子。
陸所長在他旁邊蹲下來,“是啊,我也是這樣想,求和投降只要有一張乖巧之嘴和一顆奸詐之心即可,身在異國也不妨,何必漂洋過海、風雨兼程地回來?既然不是和,就是戰!而你將要去從事的工作就是為了戰,為了戰無不勝,為了殲敵於千里之外!”
陳家鵠埋頭不語。
陸所長繼續說:“兵家言,知彼知己,方能百戰不殆。國軍所以節節敗退,絕非前線將士貪生怕死,而是——正如蔣委員長說的,我們是輸在兩樣東西上,一是裝備,二是情報。裝備,是國力的象徵,冰凍三尺非一日之寒,不過目前我們已從德國、蘇聯和美國採購了大批武器裝備,組建了像第八十八師這樣完全德式裝備的鐵師雄旅,還有特種坦克獨立師、空戰師,這些驍勇善戰的尖刀部隊,在中原與敵鏖戰血鬥,寸土不讓,可謂初見成效。而說到情報,這也是一場戰爭,像破譯密碼,打的是智力戰、人才戰。我泱泱大國,人才濟濟,難道還不能迎頭趕上?我們對你已有充分的瞭解,你是炎武次二的高才生,而現在日本軍事密碼就是從炎武次二的數學成就上建起來的,你是最適合來幹這個的。你一定能夠破譯日軍密碼,為抗日救國大業建功立業。”
陳家鵠猛地抬起頭來,冷冷一笑,“你說的比唱的好聽,你瞭解密碼嗎?你知道破譯密碼是怎麼回事嗎?”
陸所長笑道:“不知道,所以才如此懇切邀你加盟。你若今天不答應我,我照樣還會登門邀請,那樣的話我就是三顧茅廬了,你就是諸葛先生了。”
陳家鵠瞪著他,“我永遠不會答應你的,因為答應了你,等於是葬送了我的前程。”
“老弟此言差矣,”陸所長搖頭,“投身救國救民的大業,怎麼能說是葬送前程?”
陳家鵠高聲說:“我說的是破譯密碼!你知道破譯密碼是幹什麼嗎?是傾聽死人的心跳聲!你能聽到死人的心跳聲嗎?聽到了是不正常的,聽不到才是正常的——這就是破譯密碼,世上再沒有比這個更殘酷的職業!你讓我去幹這個,不是葬送我的前程嗎?”
“言重了吧,你不就曾經破譯過密電嗎?”
“那是偶然!”
“對你也許是必然。”
“沒有必然的事!我剛才說了,密碼破不了才是正常的、必然的,破了才不正常,才是偶然的。”
“就算是偶然吧,偶然有一,就會有二。你想過沒有,只要你再有一個偶然,給我軍破譯一部日軍密碼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前線有多少將士將免於一死……”
他們背後突然發出一聲異響,好像是一隻鐵碗觸地的聲音。所長頓時噤口不語,迅即起身去墳墓後邊察看,發現有一個流浪漢正捧著一隻髒乎乎的鐵碗,在啃吃食物。從吃的東西看,顯然是蒐羅來的祭物。此人必是個盜墓賊,而且就棲居在此。一座墳墓已經被他挖空,改造得像個工棚,聊以住人。
陸所長立即衝上去,責問他是什麼人,在這裡幹什麼。流浪漢聽不懂他的國語,只是一味比畫著一雙髒乎乎的手,嗚嗚亂叫。陸所長的臉黑得像鍋底一樣。他想了想,不再理會這個流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