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酒,薩根哪是給夫人買旗袍,他是要探聽陳家鵠的下落,所以重慶飯店是不二的選擇。這兒是薩根的第二個家,熟悉。人在熟悉的環境裡身體放鬆,思維也會敏捷,手氣也會變好。這裡,一樓買東西,上樓喝咖啡,自然轉場,不牽強,不刻意,惠子不會有其他想法。這不,就是這樣,薩根帶著惠子在樓下商店裡轉一圈,隨便選了兩件旗袍,給惠子倒是購了一大堆,穿的、吃的、用的,都有,讓惠子既歉疚又感動。這時請惠子上樓去“喝一杯”,順理成章,不會旁逸斜出。
音樂潺潺,香氣飄飄。兩人坐在窗邊,一邊透過玻璃窗看著街景,一邊品呷著咖啡。戰時的重慶街頭,雖然人來人往,但所有人都步履匆匆,行色裡透出一種緊張和不安,甚至還有人不時地把手擋在額頭上,抬頭去望天空,不知是厭煩太陽的毒辣,還是擔心鬼子的飛機突然凌空。
一切都是精心預備好的,不會馬上打問,也不會遲遲不問。合適的時機,薩根會以合適的方式切入主題。這不,薩根出動了,他像忽然想起什麼似的,從窗外收回目光,對惠子說:“噯,惠子,你的博士先生為什麼不願見我?該不是你給他說了什麼吧,他討厭我?”
惠子放下咖啡杯子,笑道:“沒有,怎麼會嘛。”
薩根盯著她,假裝生氣,“怎麼不會?你看,我都登門幾次了,他一直避而不見。其實,我……怎麼說呢,我也是站在你父親的立場才那樣說的。”
“我知道。”
“所以他不該生我的氣。”
“沒有,他沒有生你的氣,他什麼都不知道。”
“那他幹嗎不見我?”
“他不是不見,而是……”惠子遲疑了一下,“他沒在家。”
“嘿嘿,嘿嘿,”薩根頭搖得像撥浪鼓,“去一次見不著叫不湊巧,兩次也可以勉強這麼說,可我已經去了三次,總不會次次都不湊巧吧?你是學數學的,有這樣的機率嗎?”
惠子笑,“你就是再來三次也照樣見不著他。”
薩根將身子傾過去,關切地問:“怎麼了,你們……鬧矛盾了?”
惠子搖頭,幽幽地說:“沒有,他出去工作了。”
薩根來勁了,像渾水摸魚,摸到了魚尾巴,但更要小心,切忌衝動,下手太快。此時一定要沉住氣,不妨以退為攻,來個大包圍。“那好啊,你們剛回來他就找到了工作,好事啊。你不知道現在這城市裡到處都是失業的人,有個工作不容易啊。好,你定個時間,我請你們吃飯,慶賀一下。人逢喜事精神爽,有好事要慶賀啊。”
惠子臉上頓即泛起一種難言的苦衷與鬱悶,“好是好,可是……他這個工作啊……其實我都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能回來。”
魚兒矇頭了,該收攏包圍圈了。“怎麼?”薩根盯著惠子,“他沒在重慶?”
惠子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
包圍圈可以繼續縮小。薩根用手指著她,不滿地說:“你看看,又在搪塞我了。狗有狗窩,貓有貓道,鳥有鳥巢,都有去處,哪有他工作了還沒個地方的。”
惠子很誠實地望著薩根,“真的,我真的不知道他在哪裡。”
搪塞也好,作假也罷,只有深挖下去才能見分曉。“你總不會說,他雙臂一擎飛天了,連個通訊地址也沒有?”
終於撞到南牆。惠子直言:“通訊地址倒是有。”
好!分曉就在眼前。薩根一拍手,“那不就行了,有了地址哪有找不到地方的。是什麼地址呀?”
惠子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道出陳家鵠的通訊地址:重慶市166號信箱。
猶如石頭砸進池塘,撲通一聲,薩根心裡頓時迸濺起無數驚喜的水花。他憑感覺就知道,這166號信箱,肯定是個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