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仍舊是那間穆琵琶初次獻藝的屋子,不過滿室皆空,宴會已經結束,人走茶涼。
穆琵琶正半跪在地上輕手輕腳的將五絃琵琶收回木盒中,隨著那聲珠玉叮叮聲,她呆了下,旋即吃驚的抬頭,伴隨著她抬頭這個動作發生,那個留下來還未走的人,他的相貌才漸漸清晰。
他是一個很平常的人,相貌平常,官位平常,小花在長安城中呆了那麼些年,卻從未見過這個人。他走過來,環顧四周,目光間有泠然的冷色,卻硬生生的從唇角擠出一絲笑,他假意是在左顧右盼尋找什麼物件,可是遊離的目光總是歸於穆琵琶的身上。
“你可有看見我的···”他斟酌了一下,似是有些不大好言語,靜了靜,說:“手帕,素白色的手帕。”
穆琵琶很快的搖頭,“回稟大人,賤妾不曾見過。”
他嘆了口氣,道:“那是我的心愛之物,卻不知丟到了何處去。”
小花聽得皺眉,問昔耶:“那人尋個手帕,怎麼穆琵琶臉卻紅了?”
身旁的昔耶卻突然擁著她的肩輕笑,道:“看這天色,這雨一時半刻也停不下來。”
屋子內的兩人,卻在片刻之間已經說過了無數句話,小花不過晃神和昔耶討論一個問題,便聽見穆琵琶稱呼那位很平常的人為——楚大人。
楚大人問:“穆姑娘住在哪裡,此時雨大,我送你回去。”
穆琵琶睜著一雙濃黑如墨的眼睛,無限嬌羞的望著他,瘦削精緻的鎖骨在開得很大的領口映襯下,讓人愈發心馳神往。那人眼中有些豔光,卻沒有如平常的登徒子,直接就霸王硬上弓,而是頗為矜持的含笑看著穆琵琶。
“賤妾原住在舊夢園中,前幾日從被高大人接到此處杏園。只是···”她臉上沒有黯然,也沒有喜悅,似乎自己的命運從來都是隨波逐流,無法受自己掌控,“賤妾難入安大人青眼,想來今日就該回園子裡去了。”
他們在一邊聊天,一邊收拾之下,非常投機的走出了屋子,小花看見他們走進雨幕中的身影,想要追上去,然而那些光影卻似扭曲了一般,在飛速流轉的同時,不停的旋轉,不停的抽離。
小花望著轉動得這樣誇張的光影,瞠目結舌,回過神來的時候,發現正被昔耶牽著站在一處花紅柳綠的河岸邊。
四周的河岸都是成片的花,與之相稱的,則是成群結隊的伎子。
這裡是東溪河畔,南國煙柳的心臟?
昔耶的聲音貼著小花的耳朵,聲調低沉間帶著詢詢善誘的沉穩,道:“這一年,穆琵琶已經成為南國當世第一的琵琶手,聲名超過了宋月閣的六姑娘。”
小花奇怪道:“昔耶,你怎麼對妓館之事如此瞭解?你經常去?”
昔耶涼涼的斜睨了她一眼,道:“我去不去,你最清楚。”
小花雖然覺得他說的有幾分道理,但是女鬼總是喜歡胡攪蠻纏,因此咬著不放,道:“誰知道你做過什麼壞事。”
昔耶牽起她背在身後的手,“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東溪河。”
他牽著小花轉進一條晦暗的花徑小路,沿途輕鬆似在遊行,似在觀賞身邊的風景。
小花不確定道:“我們真能從她的夢境裡找到讓她心動的價碼?”
昔耶低下頭,看著被自己的握住的那隻手,“會的。”
小花總覺得這兩個字其實也不是那麼肯定,她在想,昔耶雖然很厲害,但其實也只是在自己心中很厲害,也許,這些事情,他也是無能為力的。
不過,她卻不願意打擊昔耶的信心,呆呆地看他,說:“嗯,一定會的。”
他瞟了她一下,轉眼遠望前方,慢悠悠的說道:“你這麼笨,讓你一個人肯定完不成,所以,你需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