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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部分

不盡,他開始抽泣,他的背越躬越彎,直到站立不住蹲到地下。

主治醫生回答:“第一,心臟停止跳動,第二,腦電波顯示平直。除此之外,各種反射消失,呼吸停止。所有這些不可逆轉,判定為死亡。”

主治醫生旁的護士摘下口罩,是王護士長。

她摘下口罩是因為口罩全被淚水浸溼了。她說:“小蘇有份捐贈登記表在我那兒,還沒直系親屬簽字,所以手續不全。”

梁夏說:“沒必要理睬那張爛紙。”

主治醫生說:“你沒權力阻止,你不是他的家屬。小宋呢?通知小宋吧。”

梁夏的手指直戳到對方的鼻子:“都他媽滾出去!”

菱角扶住梁夏,因為他搖晃得很明顯。梁夏甩開她。菱角撲到手術檯上,用手指小心翼翼擦蘇杭的嘴角,那裡有幾絲血跡仍在滲出。

從醫院走到研究所費不了十分鐘。

實驗室桌上的書和鉛筆都還原樣未動。保溫罐也在窗臺,看上去像只裝飾花瓶。書頁中有幾滴尚未變色的血,梁夏把書合上。

一切都井井有條。

梁夏在牆角找到一張摺疊轉椅,走到裡間,在宋般若面前開啟,他對著她坐下來。

宋般若的身體朝向牆壁,他看不見她的臉。他只能看見她的頭髮散落枕巾,髮絲纏繞在一起,產生出無數繚亂的弧形,水紋般流淌,她纖細的呼吸起伏時,髮絲便微動,髮絲掩不住頸背,圓而且豐潤,白皙得幾乎要融化,她身上套的是蘇杭的襯衣,襯衣不抵寒,她這樣做的原因是因為她喜歡他的味道。

被子蓋得端正,她是有人疼愛的。

宋般若睡得不安穩。她不時翻動,於是天矇矇亮了。她的臉朝向光線這一邊,眉心微鎖,有束鑽石般的光自她耳垂那裡放射出來,那不是耳飾,是當年在北京西單時,梁夏誑她打的耳洞。宋般若很是痛,徐旋說這痛攪擾了她兩個月之久。

般若啊,那一點也不痛。你知道嗎?

宋般若發出夢靨裡驚懼的輕呼,身體間或抽搐。

不管那是怎樣的噩夢,都不要醒來,那其實很美。

太陽仍然升起來了,天總是要亮的。

宋般若在越來越密集的躁動中忽然失聲驚叫,翻身坐起。她的胸膛起伏,眼中淚光點點,她花了約數分鐘時間才略微平靜下來,她看到了梁夏,但沒有任何表示,她伸出腳在地上攏到鞋子,胡亂穿進去,幾乎是飛奔而出。

她在實驗室轉了一圈,魂不守舍。她甚至把窗臺上的保溫罐開啟來看了一下,似乎蘇杭在那個罐子裡。

“他人呢?”她終於來到梁夏面前。

梁夏問:“你做什麼夢了?”

“我不說。大清早說夢不吉利的。你告訴我他人呢?”

“該上班了。我們走吧。”

“今天週日。”

是的。今天週日。

從今天開始,和以前不大一樣。

宋般若沒有得到答案,她盯住梁夏深深看了一眼,奪門而出。

她去的方向是附屬醫院。

梁夏沒有攔。他只是本能的跟上去。

這次梁夏行動不便,他努力想要加快腳步,卻無能為力,他每邁出一步都在地上拖,就似乎那裡墜著運動員練習跳高時綁住小腿的沉重沙袋。他走不了幾步就失去平衡,可他堅持著沒有停留,跋涉到那層樓時可能已過去很久,因為宋般若手裡拿著捐獻登記表,王護士長在她身邊。

王護士長手裡有筆,宋般若動作緩慢,但還是接過那筆,眼睛茫然四顧,彷彿在尋找一個可以趴著寫字的地方。梁夏上前拉住宋般若,一直拉進手術室,他把門反扣上,將宋般若按在手術檯旁邊的凳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