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上,我反覆想王總會送給司機什麼東西,該不會把彤彤送給他吧?這個可怕的想法,令我徹夜難眠。凌晨兩點,我掀開被子,目視著Q的身體,產生了極大的罪惡感。
她沉沉地睡著,身形起伏跌宕。她是我十七歲便喜歡的女人,我倆的結合歷盡艱辛。我自頭至腳地撫摸著她,想把自己固定在她的身上。
她有了自然的反應,翻入我懷中,加重了鼻息。突然,她睜開眼,吼道:“還讓不讓人睡覺了!”她跳下床,跑進了衛生間,一會兒回來,邁上床時,我的手企圖搭她的小腿。
她一巴掌抽在我手背上,然後沉甸甸倒下,側身睡了。我躺了二十分鐘,輕輕下床,出了家門。
夜晚的大街,空氣中飄著葡萄的味道。我找出去兩百多米,發現了地面上有一塊兩米見方的溼跡,印著層層葡萄皮,應該是無照經營的小販逃避城管時掉下的,經過了無數車輛碾壓。
數清葡萄皮共三百零七片後,天色漸白。
走回家,她仍睡著,四肢開張地侵佔了整個床面。我湊近,她本能地縮成一團。倒在她身邊,感到嚴重缺氧,似乎飛到了大氣層外。
迷迷糊糊地躺到九點,她將我叫醒,要我起床背書。我急需考一箇中醫執照,作為生活的起點。她知道此事重大,批評我偷懶的話常掛在嘴邊。
今早讀的是《醫學傳心錄》,查到“婦女犯癲狂,宜服開迷散”,不由心頭一熱,見藥方如下:桃仁赤芍當歸,柴胡茯苓甘草遠志白朮,蘇木生地合一方。
下午,我到藥店抓好藥,回來熬了,說是潤膚養顏的藥,勸她吃下,但她對我的醫術缺乏信任,死活不吃,並埋怨我亂花錢,批評了一個小時。
藥只好倒掉。
幾日後,有居民反應,一隻老鼠以極慢的速度繞樓轉圈,神情悠然自得——實在太可怕了。
老鼠被居委會主任用鐵鍁拍死。主任是六十五歲的退休幹部,在六十年代抓過特務。他詢問了垃圾工人,查明我倒過藥渣,於是找來,要我奉獻藥方。
我說:“藥只能對付母耗子。”主任眼光一閃,說:“能對付母的就行,母的一死,老鼠就絕種了。”我:“母的一死,公的就不受約束了。你願意你管轄的小區裡四處都跑著興奮的公耗子?”主任曉得其中厲害,於是走了。
主任為建設文明小區,開設了心理諮詢中心,自任心理醫生。他一再表示,心理醫生的基本素質,是保密原則。來人都說出了心裡話,但沒幾天就發現這些話傳遍了整個小區。
不幸的是,Q也是上門求診者。我推測全小區會很快知道,我倆沒有男女生活,只是純潔地住在一起,小區裡跟她見面打招呼的中年男子會突然變得很多。
但這一情況奇蹟般地沒有發生,主任獨獨為Q守住了秘密。
他還送給Q一疊雜誌,說:“這都是我看完的。算不上禮物,送你了。”雜誌為《健康之友》、《家庭之友》、《婦女之友》,刊登了大量男女和諧的秘訣,她看得津津有味,按照雜誌所寫,在家光腳行走,並在左腳腕上繫了一個小鈴鐺。
果然對我形成致命影響。
當我要求和諧時,她告訴我:“女人的性感是一種自我感覺,與男人無關。”我:“怎麼就無關了?誰定的?”她:“如果你有問題,可以去雜誌社諮詢。我不負責回答。”主任染著漆黑的頭髮,身體乾瘦,臉上橫肉縱橫,戴著一副墨綠色鏡框的老花鏡。他住在我家樓上,午飯時會窗戶大開地播放臺灣女歌手蔡依林的歌曲,但控制得很好,總在人們開始午睡前關掉,從不擾民。
我設想過,他的內心其實是一個女人,以蔡依林的歌曲,傳達著他的少女情懷,他與Q接觸,是想建立姐妹之情。但他的面相,令我對自己的想法不太自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