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已引起他的注意。我將陳述繼續下去,“我認識他已經幾年了,他巴結我的家庭——您知道我父親的聲譽,他知道如何去誘惑天真的女孩。他是個偽君子,他根本不是牧師的兒子,他曾債臺高築,由於償還不了,他只能選擇入獄或從軍。。。。。。我們結了婚,他也曾籤婚約。”“有證明嗎?”“當地的報紙曾宣告我們的婚姻。”“那你為什麼還要做他的妻子?”“您以為每個人都能駕馭她的感情嗎?”我的聲音已近於尖叫,“而且。。。。。。我有了他的孩子。”
我的這一招終於奏效了。阿爾伯特與安格絲小姐的婚禮終於沒能如期舉行,關於“皮尚中尉”為人的傳言鬧得滿城風雨。不知是否為此,不久,他就隨政府遷到了巴巴多島。
我的目的達到了,但我卻感到一種發自心靈深處的空虛和疲憊。我費盡心機,又得到了什麼呢?親愛的人已離去,因為他而出現的籠罩於城市上空的光環也隨之消失了,這片土地在我的眼中又回覆了它真實的面目:垃圾、暴力、疾病,到處瀰漫著死亡的氣息。我決定回法國,回到我年邁的父母身邊。
桑德拉太太為我的決定由衷地高興,她認為我連日來的奔波都是自找苦吃,而現在她的“可憐的孩子”終於幡然醒悟了。她邊幫我整理少得可憐的幾件家當,邊溫和地安慰我:“你真不應該為皮尚傷心,他以為自己是誰,不和你結婚?”“不,是我不想和他結婚,”到現在,我還在試圖維護我那可悲的虛榮心,“我覺得婚姻對女人來說是一種貶低,而且我還不想放棄‘雨果小姐’的稱呼。”話雖如此,眼淚卻又掛滿兩腮。
“一個女孩靠父親施捨過日,4年後還帶著恨。這就像我,難以置信。一個女孩在河邊從舊世界到新世界與愛人重逢,這就是我的願望。”
雖已決定離開,卻無法說服自己的雙腳,它頑固地帶著我在這座城市裡遊蕩。只要還在這座城市裡,我就覺得我親愛的阿爾伯特仍陪伴在我身邊,在花間我能嗅到他的氣息,從雲中我能辨出他的影子。我踏遍城市的每一個角落,就是希冀能尋到他的足跡。我曾不止一次來到他住過的宅院,那裡已換了主人,惡狗撕爛我的衣衫,抓破我的腿腳,卻阻止不了我前往的慾望。因為,那裡的每一物都曾與他的肌膚相觸。
我已身無分文,再也無法住旅館,累了就在公園或車站的長椅上蜷一會兒,餓了就去餐館撿些殘羹剩飯。我淪落成了一個徹底的乞丐,而且是個很可笑的乞丐。你想,曾經華麗的衣裙如今變成絲絲縷縷的破布,捲曲的長髮粘滿樹葉和紙屑,目光呆滯,口中唸唸有詞,整日幽靈般在街上游蕩。常有整群的小孩跟在我身後,叫著“瘋女人,瘋女人”,衝我吐唾沫、扔石塊。我不但不惱怒,反倒向他們報以微笑,因為我的確是個瘋女人。
我覺得我的身體正在發生某種變化,似乎靈魂正在掙脫肉體的束縛,奮力向上升騰、升騰。。。。。。有一天,我似乎見到了阿爾伯特,他仍穿著軍裝,英俊、威武。他一直跟著我,隨我穿過大街小巷,彷彿還叫了我的名字,聲音像我們初見時那樣溫柔。我卻無力回應他,我的雙腳的確已變成了超越意識支配的另一個整體,它不肯停下來讓我投入他的溫暖的懷抱。奔走、尋找,已成為我今生永恆的理想,不經意間卻迷失了尋找的目標。突然,我的眼前出現一條河,就是在我夢中出現多次的那個水泊。我的雙腳帶著我走向它,於是,我陷入了永遠的黑暗與無意識中。。。。。。
以下所述是我後來才知道的。我暈倒在巴巴多島的黑人區,一個叫巴阿的黑人婦女因為父親的聲譽收留了我。待我的身體有所好轉後,她護送我回到法國。父親將我安置在聖曼德醫院的獨立病房中,直至今日。
這就是我一生中惟一的一次愛情。阿爾伯特,我至今無法將他忘懷。我說過,他是我今生惟一的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