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掉在了她的臉上……她也流淚了,她的淚和他的淚混融在了一起……他的心靈震撼了,崩潰了,一陣巨大的幸福感向他襲來,他在一陣劇烈的顫慄後終於結束了長達幾個時辰的“艱苦肉搏”,重重地趴在她身上,喘息著,隨即翻身側開,看著她,輕聲道:“你、你走罷!我、我不殺你……”
她卻沒有走。她湊過頭來,用沾滿汗和淚的鹹唇,顫巍巍地輕吻了一下王者風腥臭的雙唇,隨即柔聲道:“你不是個壞人——我只盼你今後莫再因一時衝動而做出什麼惡事……”言罷,她突地擰身向後邊的山谷縱去,那細小玲瓏的半裸嬌軀頓時消失在了王者風眼前——王者風幾欲伸手去拉她,卻終於沒有。他爬起身來,如狼嚎般厲吼不止,又出拳腳胡亂擊打四周的岩石和樹木,直擊得樹斷石碎、亂屑紛飛……直到精疲力竭……他畢竟還是個血肉之軀,儘管他各方面都超乎尋常……於是他倒下了,一動不動地躺在這片腌臢髒亂的雪地裡,一眨不眨地瞪著雙眼,痴痴地望著天空,心裡也像天空那麼空……
他這番折騰,附近數十里的人都聽到了一些動靜,有好事之徒便前來窺探,在山谷裡見到了數塊碎屍、零星內臟,俱結成了冰坨,連鳥獸都不理會——這些人嚇得趕忙回家,於是附近人家便開始流傳這山上有山魈(傳說中的獨腳鬼怪),專愛把人撕開來吃那些肚裡貨……
王者風死了一般地躺著,心也似死了。
“世無洗耳翁,誰知堯與蹠”,此詩句中的“堯”與“蹠”,是善惡兩個極端的代表——“堯”乃傳說中的賢君,寬厚仁愛;“蹠”乃春秋大盜,是那“坐懷不亂”的柳下惠之弟,是個罪孽滔天的惡徒。“堯”與“蹠”的品行,卻似乎都集中在了此後的王者風身上——他有時真願意能犧牲一己來換取天下人的安康幸福,有時卻又恨不得殺盡天下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人性是複雜的。雖說每人都會有某個主體,但有的人卻有多個主體,他們往往會做出一些讓別人乃至他們自己都意料不到的事……王者風在回味著那細小“金花”跳下山谷前所說的話:“你不是個壞人——我只盼你日後莫再因一時衝動而做出什麼惡事……”他在心裡自嘲地笑了:“我真不是個‘壞人’麼?我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他確實也為自己的惡行而自責,但天生的高傲卻又在壓制這種愧疚……他也自卑。他從來就沒有把“癩蛤蟆”仨字扯到自個頭上,但如今自己千真萬確就是隻“癩蛤蟆”,一隻“吃不到天鵝肉的癩蛤蟆”……自己心裡重逾性命的東西,原來竟是一文不值……他恨,恨人類為什麼會有各種各樣骯髒的慾望,恨人世間為何這般殘酷、可悲……“我存在於這個天地間,像個什麼?”“我心裡這份純真的、傻傻的痴情,算個什麼?”“我為何要來到這個世上?難道就是為了要承受這些巨大的痛苦和無盡的折磨?……”
夜了。
黑了。
淒寒的蒼穹如潑了墨般黑重。沉鬱。天地的空間彷彿只能裝得下王者風這麼一個人。
他仍靜靜地躺在這黑暗裡。
他想了一個夜晚。
天亮了。
下雨了。
風卻小了。
密密麻麻的雨點微斜著串連起天地,好似天上的織女在織布。
王者風躺在這張布里。
他想了一個白天。
他想那“精縮大法”遺下的惡疾快些發作,好讓自己痛痛快快地痛一場——然而,今日才是小年二十八,離劇痛發作的元宵夜還遠得很呢……“會有誰在想著我麼?會有誰因我的失蹤而焦慮麼?會有誰在找尋我麼?會有誰在等候我麼?……”他不敢想會有誰。心頭的血在靜靜流淌,大地的雪在悄悄消融。王者風整個人在默默地起著變化……
再過了一天。
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