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出來也還行。
孫甘露:那就是吃成本這塊兒,電影掙不掙錢再說了。
王朔:咱們這兒往往導演兼製片人麼,他也是這種大權獨攬沒有監督的。所以說電影人生活得不錯,相對於其他寫小說的,做音樂的,生活得都好。一個再爛的電影,一個再爛的電視劇,拍下來,按合同拿錢,一點不黑,也比一本最暢銷的小說版稅拿得多。再從成本里省點,假如你是包製作,省的就全是你的。你比如說像這個《夢想照進現實》,如果大家都先不拿錢,直接成本不會超過一百萬。這還是膠片呢。如果你又拿高畫質——數碼攝像機拍,沒洗印,沒服裝,不搭景,也就百十萬到頭了。
當年拍地下電影和小成本電影,一直有十幾萬拍戲的傳說。還有笑話說,一電影節,設一鉅獎,準備獎給全世界拍片最苦的導演。我們國家一哥們兒,用駭人聽聞的數兒拍了一電影,心說沒比我再慘的了吧?就奔著這獎去了,以為必拿。結果,給俄羅斯一哥們得了去。因為這哥們更苦,是要了若干年飯湊齊錢才拍的片子。(哈哈大笑)
孫甘露:這就給往後指著獲獎掙錢的導演出了難題,還有什麼比要飯更慘的招呢?
王朔:最極端的例子就是《女巫布萊爾》。二萬美元拍的,二百萬被一個發行商買走了,在全世界賣了二億。當年李安那個《喜宴》吧,號稱價效比最高的一個,1∶21,超過所有的大片。這就是電影它有的奇蹟。
孫甘露:這誤導了不少做電影夢的年輕人,還包括些不年輕的呢。
王朔:這件事兒電影的從業人員明白,電影學院的老師明白,電影管理人員明白:電影是豐富的,沒有一個限制。只要你膠片記錄下來,甚至現在你拿磁帶記錄下來,都算電影。就是一個透過電子頭放映出來的影像而已。
只有觀眾和媒體——媒體也應該明白,但他們表現得好像很不明白——認為大片才是電影。將來真要信了這個,要麼就拍這種誇張電影,要麼就不拍。
孫甘露:(同時)不拍。
王朔:也不可能不拍。沒有人會放棄自我表達的權利。其實電影和小說一樣,最終目的都是表達。每個人的第一部電影都是倒貼錢也要拍。至少是不考慮拿錢。電影學院每年都畢業出很多學生來,他們開始都不在乎錢。
電影、演員其實也沒那麼神秘,專業性也沒有像飛行員啊,潛水艇呀,需要長期的嚴格訓練,一絲不苟地執行。
孫甘露:所以有人生經驗的人大都覺得自己能搞藝術,演個電影,寫本小說什麼的,但是沒人覺得自己退休以後可以搞搞航空,開開潛水艇什麼的。
王朔:中國人特別崇拜技術,管懂技術叫有才華,其實未必。中國表現現實非常困難,有限制。你看五十多歲那幫人,有一個正經表現過現實麼——這些第五代巨匠,最多是尚且黑白分明又被刻意簡化的昨天。現實總是讓人不愉快的,我們又不願意讓人覺得我們活得很猙獰。我覺得也就顧長衛的這兩部戲,《孔雀》和《立春》很不迴避——但它也是正在遠去的今兒早上,雖然連著今天,但還不是此刻。
老外要投資,一定會先去國際市場打聽打聽,相當於預售。估計在歐洲,法語地區,德語地區,英語地區,北美,日本,韓國,這些都是能拿大價錢買中國電影,都有掏過百十萬美元買中國電影的紀錄。他們是主要市場,主要被忽悠物件。
王朔 孫甘露:我內心有無限的黑暗和光亮(4)
但是,就說這些從《臥虎藏龍》到《英雄》到《十面埋伏》到《無極》跟了一路的老外,已經跟噁心了。就跟第五代那種歷史宏大敘事似的,人家現在也看噁心了。雖然三大電影節主席都對中國有特殊感情,像義大利的馬爾科,六幾年就來中國當留學生,中文說得很好,他們當年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