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已經是凌晨一點,白金加了一個晚班之後打算去十七巷去吃一碗素米線。雖然這個點,她只要一踏進家門,夏老師百分之一百會睜開眼睛,然後迷迷糊糊地問她有沒有餓。
她向來不給夏老師半夜起來燒飯的機會。
十七巷和鼓琴路交匯的巷口有個三角樓,三角樓前有一個幾十平米的公共綠地。鼓琴路是條大路,很寬,兩側沒有行道樹。
在這樣一個夜裡,白金看見那個小綠地的草坪邊上坐著一個消瘦的穿著高中校服的男孩身影,書包放在一邊,雙手支著腦袋望著冷清的鼓琴路上亮著的霓虹燈。
他的身後卻是充滿了城市下半夜生活氣息的十七巷。
十七巷裡有燒烤店、米線店、包子店、理髮店、KtV、酒館、酒吧和洗浴店……
所以巷口總是三三兩兩的男女在半夜結伴而行。
白金開車開得慢,她看見路過的行人都在扭頭看這個消瘦的男孩。
她認出他了,就把車停在了不遠處的車位上,走到他面前。
“山山,這麼晚了你怎麼在這裡?”
少年抬起頭來,眼裡映著路燈的形狀,橙色的,像是燭火,禁不住風吹一樣。
山山努力擠出一個笑容,“白阿姨。”
白金問他,“媽媽今天沒加班啊,和媽媽吵架了?”
他搖了搖頭,卻還是坐在地上。
白金去拉他,他順從地站了起來,十六歲多不到十七歲,已然是一米八幾的大男孩了。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幕忽然就讓她穿越了十七八年的時光回到自己的少女時代。
這個歲數,有很多青春的憂愁吧?
她問他,因為其他女孩?他搖頭;因為楊叔叔?他還是搖頭;因為考試沒考好?他仍然搖頭……
於是白金就沒有再問了,平心靜氣地請他吃了一碗米線。山山的學校和家距離十七巷都很遠,看來是獨自走到這裡來的。
至於他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來發呆,白金沒有問。
十六七歲的時候,很多事情不需要問的。她替媛姐捋了一下山山的頭髮,想著自己那個文靜的兒子會不會長大了也這樣。
她又覺得不會。
山山吃著米線,她隔著漂浮的熱氣看著山山稚氣的臉,米線店的燈光落在他身上,照出明顯的明暗分界線,她就在這分界線裡看見了在產房的景象。
五、
白茹和夏意是前後腳從她肚子裡出來的,白茹搶了個先,就是姐姐,後出來的是夏意。
兩孩子皺巴巴的,睜不開眼睛,稀稀拉拉幾根頭髮,體重也不達標,但也差不了多少,哭聲倒是響亮。
白茹會哭,還會扭,夏意不會,也許他來到這個世界的時候還有點懵,反應了一會兒才哭出來。
所以白金一直懷疑白茹打在孃胎裡的時候就會欺負弟弟了,所以她偏愛兒子。
但是白茹姓白,這是她很後悔的一件事情,不是後悔白茹姓白,而是後悔因為白茹姓白所以夏魚和公婆都好像偏心大女兒。
護士就在她身邊給兩個孩子洗了澡,洗完之後乾淨多了,但還是皺巴巴的。
夏雯堂姐在身邊幫她把兩個孩子包起來,然後和護士一起把她搬到了輪椅上。
產科醫生恭喜她,臨近三十歲生龍鳳胎,一切都很順利。
她現在想起來,夏魚這八年來唯一一次明目張膽地控制她的飲食就是在這六七個月裡,他生怕兩個孩子長太壯了,媽媽受苦。
白金還是受了苦,痛了三十多個小時才開到五指。她不懂醫學,想打麻藥,醫生說打麻藥要在腰上打一針,問她還打不打,她就放棄了。
夏雯堂姐、婆婆、公公和夏魚一直陪著她,那是凌晨兩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