扎著起身,身邊的龍進趕忙伸出手去,扶她坐起身。
眼角還殘留著夢中的水霧,龍雲悠憔悴的眉眼透著羸羸不堪一擊的脆弱。沉重的頭顱被突來的變故硬生生擠進,難以名狀般,腫脹的疼痛著。耳廓內,什麼東西震顫個不停,嗡嗡作響。
龍進看她漸漸似是有了些精神,才輕聲問道,“好些了麼?要不要喝口水?”
龍雲悠表情木訥地搖搖頭。龍進見狀,又耐心的說道,“我去給你端碗粥吧,都夜半了,你肯定餓了。”說罷便要起身。
厚厚的棉衣袖口被龍雲悠一把扯住,龍進滯住身子。
“進叔,我爸,和,和……他們家,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情?”她揚起憔悴至極的面孔,眼神裡空洞洞地,說話時候,似是終於凝住了絲縷的神氣。
龍進就那樣側著身子,望著龍雲悠。良久,從胸腔裡無聲的沉沉嘆息了下,他握住龍雲悠扯住自己袖口的手,冰涼的溫度好似從心裡冷透了氣。他伸出另一隻手,拍了拍龍雲悠的手背,似是想慈愛的,給她些許溫暖和力量。
龍嘯天第一次見到樓景雲的時候,剛剛好十歲。
那時候龍進還沒有找來龍家認親,整個宅子,除了龍萬桐夫妻二人外,便只有弟弟龍肖麟。平日裡龍萬桐打理藥鋪,給鄉里鄉親十里八村慕名而來的人問診開方,妻子便按照藥方給大家抓藥、煎藥。
龍肖麟那時候只有7歲,體弱多病,並沒有去上學。每天龍嘯天放學回家,便會幫著照看弟弟,或者在藥鋪,幹些晾曬點驗藥材的零活。
龍嘯天十歲那年的冬天,龍萬桐妻子突然間便病了起來。人整天懨懨地沒有精神氣兒,臉色暗黃到不行,每天都似睡不好覺,噩夢一個接著一個的做,身體日漸消瘦。龍萬桐用盡了各種辦法,方子藥材都是慎之又慎的開著煎著吃著,可是妻子的病依然不見好轉。
樓媒婆,也就是樓景雲她娘,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被於瑞他爹於忠厚悄悄領著,在一個平常至極的冬日夜晚,走進了龍家的大門。
一個遠近聞名的中醫大夫,妻子生病,卻要領來一個媒婆看病?是的。沒有辦法的時候,任何辦法便都成了辦法。
因為樓媒婆不是普通的媒婆。她是專門,替人,說陰//親的。
什麼叫說陰//親?
就是替那些還未婚嫁過便死去的人兒,在這個世界牽紅線,讓他們在另一個世界,能有個伴兒。說白了,也就是鄉土中國,諸多迷//信的一種表現形式。
原來,龍萬桐在兒子龍肖麟之前,曾經生養過一個女兒。因為是女兒,龍萬桐並未多麼放在心上,全靠妻子一人照看。女兒生來不足月,身體比同齡的孩子都更羸弱,經常生病。長到2歲的時候,有次突然高燒不退,妻子說要抱孩子去醫院瞧瞧,龍萬桐卻忙著出門進藥材,嘴上說著沒什麼大事兒便匆匆離家而去。等他辦完藥材回家,女兒早已夭折而去。
從此,龍萬桐妻子心上,便落了這麼塊心病,始終覺得自己對女兒不住,愧對女兒投胎到自己腹中。日復一日,便終於抑鬱成疾,一病不起。
龍萬桐透過於忠厚叫來了樓媒婆,便是想著心病還需心藥醫,心結太深,總也得在心上來解。
樓媒婆進得門來,便伸出了自己多年從業的靈敏觸角,滿院滿屋的四處嗅著測著。一遭下來,龍嘯天便見她神秘兮兮的對龍萬桐耳語了幾句,龍萬桐便連連點頭,嘴上說著,三天,就三天。
三天後的傍晚,龍嘯天放學回家,再次見到了樓媒婆,還有站在母親身邊的,女兒樓景雲。
樓景雲那時候剛滿八歲,雖一身稚氣未脫,但許是跟隨母親見多識廣,眼神卻比同齡的孩子多了些許的淡泊與隨遇而安,並沒有初到陌生環境該有的羞怯、好奇和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