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端在京城多逗留幾日,邀至府上小住,可徐端見終未被允許進見嘉慶帝皇帝,頓生去意,連馬也不想騎了,只想坐船順著永定河水漂泊而去。幸虧自己退朝之後還沒來得及回府,徑奔“逸興”客棧,哪知人去房空,到幾處驛路隘口打聽,沒有一點音訊,一下子明白過來,一面命家僕回府去取銀兩,一面策馬趕至永定河邊,這才沒有落下最後一面。
“賢弟,愚兄先行一步了。”徐端衝著岸上的戴衢亨緊緊地一抱拳,“賢弟請回吧,恕愚兄未有請辭之過。賢弟放心,愚兄落官不落志,還要懲治河患,保一方水土,救一方百姓。”說著,竟流出兩行老淚,聲音不由得顫抖起來。
“水上風涼,”戴衢亨囑咐道,“端兄一路保重!”情意殷殷。大順忙著躬身進船取出一件棉布長袍替徐端披上,徐端手指大順道:“賢弟,大順跟我多年,現已有官職在身,日後有用到之時,還望賢弟多加提攜才是,他是個苦命孩子,可為人厚道,辦事耿直……”正說間,遠處岸邊一陣細碎的馬蹄聲由遠而近,戴衢亨急忙揮手說道:“端兄慢走!”
戴衢亨的老家人李令仁翻鞍下馬,手提一個大包裹,遞給戴衢亨,說道:“老爺,這是夫人所湊的銀兩。”
徐端連連擺手:“清貧慣了,現存的銀兩也足以抵家,倒是戴大人在京裡花銷多些。”說著低聲吩咐大順:“開船吧。”戴衢亨急忙攔阻,高聲叫道:“端兄,接住了!”手一揚,包裹從空中直落船頭。“後會有期。端兄所託之事,兄弟都已記下,倘若他日有用什麼閒職,定去信索要。”
懷抱包裹,徐端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他張著嘴想說些什麼,見戴衢亨已朝他揚了揚右臂,面含惜別的笑意,頻頻揮動手臂,依依不捨的情狀莫可言表。
小船順水而下,單調而有節奏的漿聲留在這靜靜的永定河上。徐端高聲說:“請回吧。請回吧。”戴衢亨沿著船行的方向順岸走了幾步,目送小船漸漸遠去,“多保重啊!”的一聲臨別囑託迴盪在廣袤的天空。
戴衢亨收回目光,感到眼眶潤溼了。老家人李令仁牽著馬跟在後面,他鬧不明白戴大人這是唱得哪一齣,心道:敢情我家老爺如此器重徐河總,又是請他吃飯,又是岸邊贈送衣物和銀兩,京城的人誰不知道幹河工的是個肥缺,別看徐端外表寒酸樣,說不定家裡金碧輝煌、家財萬貫呢?想到這,李令仁緊走兩步,對戴衢亨說道:
“老爺,這位徐大人久在任上,怎麼弄得身無分文,全不像其他治河的官員,哪位不是腦滿肥腸,冒出油來,這裡可有其它隱情?奴才記得原來的江西巡撫李月鳥每次來朝前總是身穿綴著補丁的朝服,一把花白的長鬚弄得亂蓬蓬的,衣服髒得似乎幾個月都沒有洗過。總之,是一副典型的寒酸相,給人的外表印象就是天底下就他一個清官了。老奴當時就想,這樣的人為官必定清廉無疑了,可是事後怎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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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
戴衢亨一聽,低沉地喝道:“你羅嗦什麼?怎麼拿李月鳥和徐肇之相提並論?那李月鳥烏七八糟的樣子一看就是個口蜜腹劍的人,一看那身打扮就能知道,他是刻意裝出來的。可徐肇之是那樣的人嗎?”見李令仁低著頭,紅著臉,輕嘆了一口氣說道:“令仁,你也是跟著我多年的老家人了,以後要學辨別些奸忠美惡。”
說實在的,僅是隨口說出幾句,李令仁沒想到自家的老爺會對自己用這麼個聲調,這樣一副表情說話,過去從未有過的事,李令仁深深地懊悔剛才的想法及言語,敢忙陪著不是,說道:“老爺息怒,老奴多嘴了。老奴也是心疼錢哪。老爺有所不知,剛才老奴回到府中,稟明夫人後,夫人翻了好大一陣子,才湊齊了二十兩,又拿出一件給老爺縫製的長袍,交給我時,老奴見夫人也是面帶愁色的。”
李令仁的話,戴衢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