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通知他。起先,指揮部的先遣司令部直接下令給各團及各營,後來戰事擴大,命令才下到師長級。命令都以英文下達,而且都打了字。美國人有一套聯絡官和口譯人員的聯絡網,遍佈中國軍隊中,可下達營這一級。我們都是透過下層單位,間接知道指揮部的指令。
在《史迪威檔案》(Stilwell Papers)中,鄭洞國被形容成“那個白痴”。這位尖酸刻薄的美國將軍所以達成這樣的結論,和某一事件大有關係。鄭洞國在藍伽安頓後,兩個師的師長都邀請他去校閱軍隊。我們先去新二十二師。他們選給將軍騎坐的馬很是高大,但卻不太習慣中國號角聲。號角手在軍隊第一列前方大吹號角,聲音又大又響,正對著領頭的這匹馬。它眼睛突出,忽然跳了起來,將新的部隊長摔在地上,一隻短靴還甩在空中。我們全都嚇呆了,全場悄無聲息,將軍努力站起來,穿上靴子,再度騎上馬。執勤的營長派了一名士兵來,抓牢馬鞍,讓馬繼續走在部隊前方。這次事件並沒有呈報,不過後來英方及美方軍官在場時,鄭將軍仍然由一名安全人員抓著馬鞍,史迪威不禁笑了。說來諷刺,這次事件姑且不論,鄭洞國將軍的馬上功夫並不壞。
鄭將軍雖然看起來安靜隨和,卻相當堅守某些原則。我兩次勸他,身為高階中國將領,他應該多出現在前線。但我這兩次勸告,都只惹來他的生氣。對他而言,他的指揮職責只要從將軍的營地發出即可。只有在戰事吃緊,例如前線有相當比重的人馬陷入危局時,才需總指揮親身抵達現場,他的在場才有意義,才有分量可言。除此之外,高階將領如果太常到前線去視察,只會打擾下屬的指揮。如果說史迪威鄙視鄭,鄭同樣也瞧不起史迪威在前線“炫耀”,看不慣他老是出現在前線,對下層軍官定期施壓。事實上,鄭將軍在緬甸數次探視前方的營隊,還有一次搭乘L�1聯絡機飛到敵方陣地,但他對這樣的作為向來沒有太大興趣。
鄭將軍和史迪威及指揮部的關係愈來愈惡化,他飛回重慶兩次,要求蔣介石解除他在駐印軍的職務,有一次還聲稱如果不換他,他就不離開中國。(我是後來從鄭夫人處聽到的。)蔣介石大罵他一頓,但又安慰他,只要他繼續和美國人周旋,對抗戰就是一大貢獻,他的努力會受到肯定,不論他是否實際指揮軍隊。 1944年夏天,他被升為駐印軍的副總指揮,進一步確定他是個沒有實責的將領。當時在緬甸北部的駐印軍,已擴大成兩個軍團。而指揮部還是直接指揮部隊長,就像以前直接指揮師長一樣,再度繞過中國高階將領。史迪威被召回美國後,繼任者索爾登(Daniel Sultan)毫無意願改變現狀。新的美國總指揮從來不曾請副總指揮開會研商。
鄭將軍的幕僚只縮減到一小群軍官,在雷多(Ledo)設立辦公室。駐印軍的野戰將領都前來訴苦,並透過高階長官重申對蔣介石的效忠。美國人可能以為,由於他們的企業化管理,陰謀與政治會遠離駐印軍,不可能像在中國軍隊中一樣猖獗。就短期和當地來說,這種想法不能說錯,但治療的功效只限於表面。
在史迪威的小成本軍隊中,軍源十分複雜。新三十八師在轉變成國家軍隊以前,是財政部稅警總團。在鹽稅還是國民政府重要財源的時代,這個單位是用來巡邏產鹽地區,以防武裝走私,因此這部隊被稱為“財政部長的軍隊”。將領是孫立人中將,畢業自維吉尼亞軍校,和黃埔軍校沒有淵源。新二十二師來自杜聿明率領的第五軍,他就是在第一次緬甸戰役中對史迪威怒吼的那位將軍。師裡的許多軍官毫無疑問仍然效忠於杜,因為他們以往都因他的推薦而獲得派任或晉升。目前的指揮官是廖耀湘中將,畢業於黃埔第六期,又到過法國的聖西爾軍校。新三十師原先是補充兵訓練處,師長鬍素少將是赫赫有名的黃埔一期生,也是日本陸軍士官學校畢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