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樞權力再度出現。所以中國的團結出於自然力量的驅使。
黃土地帶示意圖
《春秋》中有一段記載,提及公元前651年,周王力不能及,齊侯乃召集有關諸侯互相盟誓,不得修築有礙鄰國的水利,不在天災時阻礙穀米的流通。這“葵丘之盟”在約三百五十年後經孟子提及,可是他也指出,盟誓自盟誓,會後各國仍自行其是。《孟子》一書中提到治水的有十一次之多,可見其重要性。其中一段更直接指責當時人以洪水沖刷鄰國的不道。我們不難從中看出洪水與黃河暨黃土地帶牽連一貫的關係。孟子所說天下之“定於一”,也就是隻有一統,才有安定。由此看來,地理條件和歷史的發展極有關係,尤其是當我們把地理的範圍放寬,歷史的眼光延長時,更是如此。
上述穀米之流通尤其值得考慮。中國地區的降雨量極有季候性,大致全年雨量的百分之八十出現於夏季三個月內,在此時期風向改變。並且中國的季節風所帶來之雨與旋風有關,從菲律賓海吹來含著溼氣的熱風需要由西向東及東北之低壓圈將之升高才能冷凝為雨。於是以百萬千萬計之眾生常因這兩種變數之適時遭遇與否而影響到他們的生計。如果這兩種氣流不斷地在某一地區上空碰頭,當地可能霪雨為災,而且有洪水之患。反之,假使它們一再地避開另一地區,當地又必乾旱。前人缺乏這種氣象的知識,只在歷史書裡提及六年必有災荒,十二年必有大饑饉。其實在1911年民國成立前之兩千一百一十七年內,共有水災一千六百二十一次和旱災一千三百九十二次,其嚴重經過官方提出。亦即無間斷地平均每年有災荒一點三九二次。
風向圖
在《春秋》裡經常有鄰國的軍隊越界奪取收成的記載。饑荒時拒絕糧食之接濟尤其可以成為戰爭的導火線。《孟子》書中提到饑荒十七次之多。在一段章句裡提及公元前320年,魏國的國君因為他的轄地跨黃河兩岸,曾告訴亞聖當災荒嚴重時他須命令大批人民渡河遷地就食。在這時候魯國已擴充其疆域五倍,齊國已擴充其疆域十倍。不難想象,當日各大國要較小國家佔有顯明的優勢。它們所控制的資源能夠在賑災時發生確切的功效,所以在吞併的戰爭中也得到廣泛的支援。當諸侯為了好大喜功而作戰的時候,一般民眾則隨之爭取生存。如是的競爭只有像螺旋式地使兩種因素的加入越來越多、越大。
農業與遊牧
此外另有一種氣象上的因素也促成中央集權的發展。雖說在某一地各年的雨量可以相差極大,但是全中國的平均雨量卻有定型。這現象不難解釋,帶著溼氣的熱風,愈吹入內地,被蒸發的程度也愈為增高,而且沿海下雨就已減少了空中的溼氣。此中值得注意的是所謂“十五英寸等雨線”。這線從中國東北向西南,當中的一段與長城大致符合,更西而南則使青海與西藏和中國本部分隔。這等雨線之東南,平均每年至少十五英寸的雨量是常態,符合拉鐵摩爾(Owen Lattimore)所說,“中原農業茂盛,人口繁殖。”提及線之西及北,他則說:“幾千英里內人類全然不事農桑,他們不直接地倚賴土地上的植物為生,而在他們自己及植物之間加入一種機械作用。”這也就是巧妙地說出這群人為遊牧民族,他們與牲口來往於乾燥的地區,讓牛羊自覓水草。牧人的生計不能轉變為種稻人的生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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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土壤、風向和雨量(2)
十五英寸等雨線示意圖
中國的農民和塞外的牧人連亙了兩千年的鬥爭記錄,回顧起來,欣喜的成分少,仇恨的成分多。尤其是氣候不利的時候,馬背上的剽竊者就不由自主地打算襲取種田人,後者通常有半年的積蓄。零星的侵略可能擴大為戰事,防守者則企圖報復,有時也全面出擊以圖先發制人。